第1699章 九万里风波平(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239 字 6个月前

漫天黑沙入水中,这在之前被几位衍道真君联手涤荡干净的水域,顷刻就变得浑浊起来太嶷山的碎沙,成为了恶念的载体,再一次对净水造成大面积的污染

而彭崇简本人仰面而倒,气息极速衰落,洞真之躯出现了数道裂隙,就像是一尊即将破裂的瓷器

强如彭崇简这样的当世真人,只是一次间接交锋,就已经变成这般模样!

血河真君霍士及,恰在此刻将他一推朦朦血光笼罩着彭崇简,强行弥合了他的本躯裂隙,将他连同他身下的血舟,直接推到了红尘之门中

霍士及本人,却是豁然回身,背向血舟,而直面那漫天黑色流沙,以及流沙中那只鲜活的手

司玉安抬指一道剑光,已圈住那疾飞而来的血舟,没有说别的话

“霍宗主!不必如此!”同样已经站在红尘之门里的陈朴,疾声喝道:“此事尚有可挽!”

霍士及独自面向那波涛汹涌的孽海,面向那已经探出一只手的恐怖存在,而只留给红尘之门里的众人一个血色道袍飘卷的背影

“诸位道友!”

他的声音遍传孽海:“此事或有可挽,此责不能旁任我霍士及……骗了诸位道友!”

这话怎么说?

姜望心中惊讶,抬眼看向司玉安,这位剑阁阁主却是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已经有所猜测

霍士及的声音继续道:“今日之事,其实是我血河宗之疏失”

“时至此刻,我必须向诸位承认是我教内真人,窥伺衍道之路,于祸水中自行妄事,徒有野心,却失之于掌控,方才激出菩提恶祖!”

“我以为能靠自己的力量平息,故而隐瞒不发,直至衍道级恶观出现,终于瞒无可瞒”

“但我仍有侥幸之心”

“援请诸方道友,想要借诸君之力,平复灾厄而我趁机抹去相关痕迹,将此事归于祸水自发的变化,以此保全我血河宗之名誉”

红尘之门里的所有人都沉默着,听他讲述今日之局面的来龙去脉许多先前不解的地方,这时候一一印证

为什么祸水忽然生变,此前竟然毫无预兆

为什么血河宗坐镇祸水这么多年,竟然能够让局面劣化至此又是为什么,等到局面演变至此,血河宗才肯求援

所有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虽然还有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没有厘清

但霍士及特意不说清楚,想来也是为了保全他教内的那个真人

吴病已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温笃如陈朴,眼中也见怒意,但怒意之余,又有哀意

霍士及继续道:“因我不诚不实,使诸位未能成功溯源,终至局面恶化至此!”

“我仍怀万一之心,想着退守红尘之门,放弃血河之界,用余生重铸万载荣光……但彭护法殊死一搏,惊醒了我”

“血河为界,是我血河宗上下无数弟子,以五万四千年的时光奋斗而成也是这五万四千年来,无数仁人志士于此的牺牲,方有这血河之赤色!我霍士及是什么人?凭什么将它放弃?我霍士及的生死荣辱算什么,难道及得上那为治祸水而死的亿万魂灵?”

“事已至此,天倾难挽此皆我霍士及一人之罪,我愿一身担之!今日之事,但终于此,望诸君莫责我血河门人”

“我死之后,请诸君代为回护山门血河宗五万四千载荣勋,必不会消散于今日”

“我辈且赴沙场,山河自有后继”

霍士及悬立高空,背对众人,血色道袍猎猎如旗

最后连声高呼:“天罪我乎?天罪我乎?”

高声自应:“我自罪也!”

他洪声说罢这些,只将身一摇,顷刻化作一尊万丈高的血色巨人其身遍布道则,血纹弥显天地之理,混混沌沌自有世界他的一生修行,全于此刻昭显

他大步疾行在祸水之中,直接撞进了那茫茫飞沙里!

那是漫天飞沙、浑浊祸水也遮不住的血色

在这重新变得晦暗的无根世界里,如此鲜亮明艳

他冲到了孽海的中央

他的拳头像山一样轰落下来,正正砸在祸水中央那一只往上抬起的手掌上

轰轰轰轰轰轰!

整个孽海不断地发出爆炸声响

千丈高的巨浪一次次狂啸而起

在涛声激荡之中,在始终未歇的菩提佛揭里,他霍士及的声音如此恢弘——

“三百三十三年一孽劫,尔辈到期再来!”

轰!

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万丈高的血色巨人一下子崩塌,化为滔滔血河,溃于茫茫祸水间!

又自祸水中腾起!

此万丈血河如龙咆卷,在这无根世界里横冲直撞,扫荡诸方

什么恶观、什么菩提恶音、什么负面无尽,全都被这恐怖的力量所清扫,全被镇杀!

这一刻它所昭显的恐怖力量,已经完全超越了姜望的感受极限

而万丈血河本身,也以惊人的速度在削减,万丈于千,千丈于一,倏然消失

待得那镇彻孽海的咆哮余声尽都消去,这无根世界也同时安静下来

只见得——

茫茫黑云开

九万里风波平

好一片浑浊海

茫茫血色真干净!

……

一位衍道强者,当世真君,站在超凡绝巅的强大存在,就这样死在了孽海

此前不曾有人想象得到!

非是劫时,非有大灾

堂堂现世顶层强者,死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

来祸水之前,姜望所想象的,也只是一场艰难的战斗,最多也就是危险涉及到洞真的层次

生死幻灭,再难有更无常似此者!

因为霍士及并不是消亡于现世,所以未能引动天地同悲,没有一场匹配当世真君的盛大葬礼

但谁又能说,眼前的这一幕不够盛大呢?

陈朴一声叹息,转身走进了红尘之门

吴病已依然不发一言,沉默地注视着此方无根世界

“很灿烂的,你觉得呢?”许希名斜负着六尺铸犁剑,这样问道

姜望没有回话

“走吧”最后司玉安只是这样说

轻轻一弹草剑,便往门那边走

在被剑光卷走之前,姜望最后回看了一眼祸水

哗哗哗

哗哗哗

孽海在视野中分了三层

极远处的复杂浑浊,绵延不知尽头

稍远处的清澈洁白,浩荡足有万里

以及近处的、环红尘之门而流的血色界河,浪涛随意地来回卷动并不为谁而喜,并不为谁而悲

唯独那血色,好像更艳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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