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炼丹筑命,制符养性(1 / 2)

此时正值仲夏,姜家屋后的果林,枝头灵果熟得发亮,压得枝桠东倒西歪

甜香浓腻,连吹过的风都像醉过了似的,带着几分果酒的醉意

姜锋却像是闻不见似的,脚下步子闲闲,不疾不徐,袍角一扫,已然踱向那片林深处的老地方

那棵歪脖子树还在,树屋也还在,只是里头光景早已换了好几轮

如今只有姜曦时常进去打坐修行,小姑娘心细,收拾得一丝不苟,窗缝都不漏风

偏偏这一带的水木灵气这些年愈积愈浓,竟逼得那树屋里头氤氲起一层青碧的雾气

远远望去,那雾就像静着的一汪春水,虚虚托着整间屋子

雾里桌椅犹在,轮廓依稀,只不见真容

姜义站在不远不近处,似是随手一拐,闲来转转

面上看着淡,心头那口气却吊得紧,拢在胸中不上不下,随时要扑腾一把,带人抽身而去

这片林子,灵气是浓的,寻常修士梦里都求不来的宝地

可浓到了这份上,便不全是福了

若底子浅了,胆敢一脚踏进去,怕还未得几分润养,先叫这好处活生生“呛”住了

姜锋却不慌,拾阶而上,步子不快不慢,袍摆掠着叶影,一路走得稳

待到青雾跟前,果然觉着气息一紧,仿佛整个人沉进水里,四下皆是软中带重的压迫

他却没露怯,不声不响地摸出一道杏黄符纸,符角还带着点折痕

指尖轻捻,口中念起咒来

细得像初夏夜里的蚊吟,声虽小,气却足,字眼听不真切,倒像在与谁打招呼

符纸展开,轻飘飘地贴在自己心口

甫一接触,那纸像是活了,悠悠晕出一圈温润的光,薄薄一层,如雾非雾

原本有些躁意的灵气,一见那光,竟乖得像认了门的乳兽,低低伏着,顺顺当当从他四肢百骸钻了进去,一丝不漏

姜锋这才抖了抖袖子,理了理襟角,脚下一松,身子一矮,整个人便悠悠然没入那团青碧里头

树下的姜义仍是那副模样,脚没动,心头却是松缓了些

这天师道的法门,果然有点门道,倒也不枉这小子折腾这些年

他也不催,只负着手,微偏着头,像是闲来纳凉

耳根却没一刻真闲着,细细听那边动静

那树屋本就不大,里头除却灵气涌动,空荡得很,最多落了几缕打坐时留的墨痕香灰

不过一盏茶工夫,青雾轻轻荡了两荡,姜锋便自里头走了出来

步子还稳,脸上也寻不出什么异样,只那眼底却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恍然

像是方才雾里走了一遭,走见了什么,又没全带回来

姜义看在眼里,没出声,只背着手,领着这个大孙儿往林子深处踱

两人慢悠悠走着,顺手摘些果子权作消遣

“咔哧”一声,他随手折下一枚灵杏,连擦也懒得擦,就这么递了过去,语气淡淡,却似不经意道:

“方才那道符,倒是用得挺顺手”

话音未落,眼角余光却早飘去姜锋脸上

瞧他嘴角还吊着点没收干净的笑意,有股少年人的得意劲儿,便又继续道:

“当年听你爹说,要真想以气催符,非得‘神旺意定’、以意领气不可你这路数,倒像是另辟蹊径”

姜锋咬了一口灵杏,汁水一爆,酸甜得正好,唇边不由自主便漾出个笑来

“阿爷说反了,孙儿方才使的便是正法爹那套法子,才是给外头人用的”

他说着,手一甩,将果核抛了出去,划了个懒洋洋的弧线,落进旁边草丛里,连叶子都没惊动

“咱们天师道的弟子,受了祖师正箓,自有香火护身”

“符纸一展,真言一念,神意便至,哪还用得着那般拧”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换了语调,又接着往下引:

“不光是符,神通也好,术法也罢,许多门道,讲的都是借祖师之力只要箓在,心定,那香火气便在,自然能使得动”

姜义在旁听着,胡子一捻,点了点头,嘴角却挂着点看不透的笑:

“借来的力?”

语气里似懂非懂,却偏生带了点调侃味道,像打趣,也像试探

“那你们在鹤鸣山上,平日里头修行,怕不是都花在给祖师爷磕头上了?”

姜锋听得一乐,倒也不恼,又摘了颗果子,在袍角上蹭了蹭:

“祖师的力,就算只是借用,也不是谁都撑得起的”

他说着,抬眼瞥了瞥林间天光,神色也略略收敛了些

“自个儿要是空心芦苇管,风吹得再响,吹出来的也是空响”

“山上教的,终究还是性命双修的根本”

他说到这儿,语声顿了顿,像是细细思量了一番

“不过山上的路数,跟家里教的有些不同”

“山上讲修命,靠的是炼丹,厚养己身;修性呢,则是制符,收心养性丹炼得多了,精气神自壮;符画得久了,心也便定了”

话才说完,那少年人眼里的光便压也压不住,唇角不觉扬了起来,神气里透出几分得意

“孙儿在家时,您打的底子就结实,再加上那口呼吸的路子……”

语调一转,声音便拔高了半寸:

“如今就算按着炼丹筑命那一套来算,山上那些同辈的师兄弟们,哪个也追不上我!”

姜义见他说得得意,脸上也露出些欣慰笑意

又摘了一兜子灵果,爷孙俩这才慢悠悠地晃回前院

屋门一推,热气扑脸,饭香里还带着一股子药韵

柳秀莲早已收拾停当,桌上摆了几碟爽口小菜

灶上那口老瓦罐咕嘟咕嘟地响着,里头煨的是老灵鸡

肉香混着药香,再带点灵气的清甘,把整间屋子都熏得暖烘烘的

姜锋在家中自是松弛,靠在桌边,说着些鹤鸣山上的新鲜玩意儿

什么某位师叔炼丹失手,炸得满屋乌烟瘴气,连胡子都烧去半边;

又说起那位养白鹤的师姐,好不容易养得一鸟清灵,结果偷啄了几枚后山的朱果,醉得东倒西歪,翅膀耷拉着趴在竹林里,一躺就是三天

两个小弟妹听得咯咯直笑,连柳秀莲也忍不住抿嘴摇头

一屋子笑声热汤,像是夜色也给熬得温软了几分,窗纸上晃着灯影,人间气正浓

直到夜色沉透,那锅鸡汤才姗姗揭盖,香气氤氲,热气一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