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人头攒动,嘴也没闲着,东一句西一语,传得神乎其神
有说是仙人过境,顺手清了这山中祸患;
也有说是山神发怒,震慑了野兽邪灵;
更有那好编故事的,说是那年留下的虎熊夫妻,这会儿发了性儿,要替山林正名,清理门户了
一桩事,三百嘴,个个说得煞有介事
姜义倒是瞧出了些不对
那一路脚印与血迹,倒不是全来自那些横尸遍野的野兽
有几道痕,落得深沉,步幅悠长,方向却是往刘家庄子那边延伸
眼皮一跳,心头已然有了几分轮廓
记忆中那位“镇山太保”,可不是庙里泥塑的纸老虎,自有其威慑范围,守土一方
两年前那桩人命,是猎户主动杀进深山,死了算命数,怪不得旁人
可这两月情形不同
野兽不安分,一点点往前山探,步子不急,却踩得稳
尤其是那头疑似通了灵的灰狼,竟敢在前山范围内伤了人,这便是踩了线、犯了禁
于是才有了这雷霆一击,一夜清山,杀得个干干净净,血肉横陈,以儆效尤
姜义思绪翻涌,避开了正热火朝天收尸割肉的人群,独自往林中稍深处走了走
没多远便瞧见一头野猪,足有牛犊子大小,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
身上干干净净,唯腹腔中段破了个洞,贯穿前后,粗有儿臂
伤口边缘平整,像是被什么精铁之物一力贯穿,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姜义站着,没说话,脑海里却浮出那柄百二十斤的钢叉
盯着那口子看了半晌,眼神一敛,心中更确信了几分
也不客气,上前蹲了个马步,双臂一使劲,便将那头野猪扛上了肩
那野猪皮厚骨重,倒是十成十的山货分量,放山几年,筋腱油脂都养足了
柳秀莲则跟着几个相熟的村妇,绕远了些,去寻那皮毛小巧、搬运省力的兔狐之类
正热火朝天地分拣着,山林中却忽然传来几声惊叫
“呀!”
声破寂静,惊起枝头群鸟
姜义猛地转头,只见那边一群妇人阵脚大乱
一头尚未断气的灰狼,从死兽堆中陡然跃起,獠牙毕露,血迹斑斑,状若疯魔
妇人们惊叫着四散奔逃,有的急得滚倒在地,场面一时狼奔豕突
姜义心头一紧,正要扔下猪尸冲过去
却见柳秀莲竟未逃
她虽脸色发白,眼神却静得出奇,像是早在心里走过了这一遭
只是轻轻一吸气,脚步一沉,迎着那狼抬手就是一拳
拳出如矢,带着股凝练下盘的沉劲,结结实实砸在那伤狼腰腹之间
那畜生来势汹汹,去时却如破布袋,被生生打得倒飞出去
撞断两棵小树,扑通落地,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姜义眼见如此,这才将紧绷的气口缓缓吐出
自己倒是太紧张了,关心则乱,眼没看准
柳秀莲虽心性平和,不爱逞强斗狠
但这些年家中药膳不缺、拳法不断,日日跟着一家人打底子,早早便脱了凡胎
这狼且不说带了伤,就算气力全盛,也未必讨得了好去
“柳家的好身手!”
“啧,这拳头也忒硬了!”
“我滴个娘咧,那狼就这么叫她一拳打没了!”
几位回过神的妇人围着柳秀莲,又惊又喜,嘴里七嘴八舌
柳秀莲却只笑笑,低头抖了抖袖口上的狼血,不说话
姜义站在一旁,也跟着笑了笑,没接话
只是默默将肩上野猪换了边,等着柳秀莲收拾完,这才结伴下山
自那日后,两界村便像是忽然从苦日子里熬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