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拂晓,薄雾笼罩着釜山港,三国水军开拔
没有激昂的号角,没有壮行的鼓乐
一支由百余艘大小船只组成、悬挂着高丽、新罗、百济旗帜的混合船队,如同幽灵般悄然滑出港口,驶入了泛着铅灰色光泽的对马海峡
船队的主力,是十二艘体型庞大、造型独特的龟船
这些龟船船体宽阔低矮,形如巨龟伏波,船顶覆盖着厚重的木制穹顶,穹顶之上又蒙着浸湿的皮革和铁皮
两侧开有密集的射击孔,供弓箭手和弩手使用
作为高丽水师赖以成名的看家法宝,在奉国工匠的帮助下,船体关键部位又额外加固了铁板,显得更加狰狞坚固
其余船只则是数十艘形制各异的中小型战船,簇拥在龟船周围,如同围绕着巨鲸的鱼群
李纯臣身披朴男生慷慨赐予的崭新高丽将甲,站在最大的一艘龟船的船头上,此为旗舰
海风吹拂下,他看似沉静地注视着前方雾气弥漫的海峡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紧握着腰间佩剑剑柄的手,指节已经因用力而发白,手心更是沁满了冰冷的汗水,连带着剑柄都微微颤抖
身后釜山港的轮廓渐渐模糊,前方是未知的战场
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冲击着他的心防
但每当想起帅帐外怀恩传达的那话,想起那扇紧闭的帅帐帘门,一股灼热的火焰便在恐惧的冰层下熊熊燃烧起来
自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船队沉默地航行着
海峡中风浪不大,航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没有那玄乎的台风,没有遭遇预想中的巡逻倭船,甚至连一丝敌踪都未见
海面上只有薄雾、波涛和船队破浪前行的单调声响
一名水军副将凑到李纯臣身边,脸上带着庆幸和兴奋:
“将军,看来倭寇并未在对马岛布置重兵,此番天助我也,首功唾手可得啊!”
其他将领也纷纷附和,紧绷的气氛似乎松懈了不少
连普通水手和士兵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能不打仗,还能拿下首功,无疑是最好的情况了
唯有李纯臣,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如同眼前的雾气般越来越浓重、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倭寇素来狡诈,对马岛作为其海上大门户,怎么可能如此不设防?
“传令!各船加强警戒,弓弩上弦,床弩备好!”李纯臣的声音低沉而严厉,“船速放缓,保持阵型!”
众将顿时一滞,但也没人反驳
此番出航,朴男生说服了百济、新罗的统帅,将水军的最高指挥权交给李纯臣
朴男生虽是个纨绔,但不是傻子
他也知道如此生死攸关之时,不能再拖后腿,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压在李纯臣身上
命令传达下去,船队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原本还算紧凑的阵型变得更加紧密,如同一只缓缓探入迷雾的钢铁刺猬
海雾似乎更浓了,能见度急剧下降,前方的对马岛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巨大的黑影轮廓
海浪拍打着船身,发出空洞的回响
就在这时
“将军!左前方有船影!”
桅杆瞭望斗上,传来瞭望兵尖锐的呼喊
李纯臣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扑到船舷边,极目望去
只见左前方的浓雾之中,一个模糊而巨大的黑影轮廓缓缓显现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黑影如同从海底钻出的恶鬼,无声无息地在雾气中凝聚成形
“右前方也有!”
“正前方!天啊!好多!”
“左后方向,我们后面雾里也有影子!”
“关船,是倭寇的关船!”
瞭望兵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短短数息之间,四面八方的雾气仿佛被无形之手撕开,数不清的倭国战船如同一个接一个涌现
那是一种名为关船的大型战船,船体修长,船首高翘如同鸟喙
船楼高耸着,上面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着竹甲,手持长矛弓箭的倭人武士
船只数量远超预估,数十艘?
不!仅仅是视野所及,就已有二十几艘关船!
更有无数体型稍小,但更加灵活迅捷的中型战船,在关船之间穿梭游弋,将高丽船团的所有退路彻底封死
整个海面,从近处到雾霭深处,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被倭寇的战船彻底填满
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显然,倭国早就侦查到了这群高丽水师的动向
“三......三百艘?!不,不止!后面还有!”一名负责瞭望的军官连滚带爬地冲到李纯臣面前,“将军!完了!我们被包围了,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将军!撤吧!”
“倭寇太多了,我们根本打不过!”
“趁他们还没完全合围,快掉头啊将军!”
“这是在送死,朴大人没告诉我们有这么多倭寇啊!”
“走吧,奉国和倭国打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何须在此送命?”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船队
所有朴家、新罗、百济的将领都围拢过来,各个面无人色,声音颤抖,七嘴八舌地哀求、甚至是指责李纯臣立刻下令撤退
三比一甚至更悬殊的比例,对方还是以逸待劳的伏击,这仗还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