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负手而立,声音沉缓,却字字如钟
“玄宫九罡——”他指尖轻叩桌案
“源自道佛交融之典北斗九星,七显二隐,在汉传佛教中喻指轮回之枢,道教则视其为幽冥净土的门户至于‘黄泉启户’.......”
他目光扫过众人:“黄泉乃亡者归所,是指人死后所居的地下世界,启户便是阴阳两界的通道.......”
借着东汉时期佛道文化交织的背景,苏阳将晦涩的谶语层层剖解
话音落定,帐篷里顿时跟掐了电似的,静得能听见人咽唾沫的声儿
说的确实是这个理,虽然听上去有些玄,但古人笃信此道
“所以,我推测嘛,精绝王的巫师可能为了黄泉启户,将真棺藏于此棺之下如此,亡魂方能直抵极乐”
这个推测一出来,大家却没有怀疑苏阳的话
反而将思考的方向定格在m3墓室下面,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棺椁
“一派胡言!”
三井猛地拍案而起,震得茶杯叮当乱颤
他阴鸷地瞪向小岛康誉,额角青筋暴起
这结论是他们请日本专家破译的秘辛,岂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巴郎子”三言两语道破天机?
陈元荣一脸凝重,先不说祭文破译的问题,苏阳的话无疑给他们提了个醒——空棺之下,或许另有乾坤
“既然是空棺,那苏阳说的并无可能”阿黄在一旁应道
“三井先生,既然我们聘请的顾问提出这个建议,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实地勘测一番”
陈元荣眼神灼灼,他们也只能应下了
一行人在几名记者的陪同下,简单的戴上了鞋套便下了m3墓室
穿过狭长的甬道时,阴风贴着后颈游走,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将壁画上的飞天仙女照得影影绰绰
去年,就在隔壁的m8墓室,那件轰动考古界的“五星出东方利中国”织锦护臂横空出世,成为当之无愧的镇国之宝
而此刻,他们站在棺椁原先的位置——由于墓室环境调控有限,棺椁才被移出开棺,只留下地下铺陈的青灰色石砖
陈元荣示意工作人员揭开石砖,露出下方新鲜的夯土层几人抓了一把土,在掌心碾开,细碎的颗粒和独特的质地立刻让他们眼前一亮,面露喜色
这是后期回填的痕迹!
“巴郎子,你说得对!”陈元荣难掩激动,声音微微发颤,“这下面……很可能真有二重墓!”
很快,有人取来了洛阳铲,开始向下勘探苏阳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得暗自感慨——考古这事儿,果然是个慢工出细活的差事光是研究一小块土疙瘩,就能耗上大半天
怪不得说考古是个永久编制了,一个坑能挖好几年
他实在等不及,索性转身上了岸
陈元荣见状,也赶紧跟了上来这位老教授在土坑里一蹲就是一整天,腿脚都有些发麻,却仍掩不住满脸的兴奋
“陈教授,没事我就先走了”苏阳说道
“巴郎子,今天可多亏了你!”陈元荣紧紧握住他的手,“要不是你点醒我们,我们这会儿还在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怕是要在全国人民面前丢大脸了”
“陈教授,我也就是随便推测,没想到就给蒙对了”
“是这啊,不管怎么样,那个祭文的事,等这个二重墓被证实之后,我一定登门拜访,甭管你是蒙的还是猜的,这都考古历史上重要的发现!”
“那您可要尽快啊,实在不行就上大锤啊,拿那小铲子得挖到猴年马月去啊,我下个月就准备回老家了,到时候可不能怨我不候您哈”
“......”
苏阳离开了mf县,便一路向西来到了乔木村
这几天不见,会场的进度又往前赶了一截子,现在二层的手脚架已经架上了
一个架子上站着两个大工,他们一手拿瓦刀,一手拿砖块,干起活来十分利落
地下的小工也是辛苦活,用化肥袋子做成的水泥兜子,里面装满了和好的水泥,双手拎着在双腿中间打了回旋,随后往上一扔,上面的大工稳稳接住
没有几年的经验,哪会这个
苏阳每次走到这,都会被叫住过去扯几句,顺便抽两根烟
“巴郎子,你来的正好嘛,后天我家巴郎子结婚,直到你是大忙人,你要是有空就来喝一杯喜酒嘛”
掌尺的老郑跟自己也是老相识了,上次修过北大窑,就今天这个大工程还是苏阳给介绍的,说着就扔来了一根烟
“行嘛郑叔,那就先提前恭喜了”
“巴郎子,啥时候能喝到你的喜酒嘛?”
“快了快了!”
苏阳乐呵呵的,看来他跟古丽的事要尽快给办了,不然到了月底还要回一趟老家,棉花也成材了,到时候一忙又到年底了
苏阳站在家门口抽完最后一口烟,烟头在鞋底碾灭
抬眼望去,这栋老房子虽然还是旧时的土坯墙,但房顶去年新翻修过,齐整的红砖瓦在村里格外显眼
院子有些凌乱,鸡鸭鹅散养着,地上零星落着鸡毛和干草不过收拾收拾,把这些活物圈起来,腾出块干净地方,到时候城里来的朋友总不至于没处落脚
后院里,苏老娘正弯腰摘菜,手里攥着两个茄子,一把豆角
墙角的葡萄藤刚从水里捞出来,吸饱了水,根须还滴答着水珠
苏阳拎起铁锨,在院里找个软乎的地方刨了个坑,把葡萄藤栽进去,又舀了几瓢水浇透,比较好活
“妈,回头把院里拾掇拾掇吧,“苏阳突然开口,“我打算跟古丽把婚结了“
苏老娘正在洗菜,猛的一抬头:“啥?结婚?亲还没定,咋就跳到结婚了?“
正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苏老汉叼着莫合烟掀帘子出来,烟袋锅子冒着滚滚白烟,却遮不住他咧到耳根的嘴角:“直接结?“
“直接结呗,“苏阳蹲在地上搓着手上的泥,“彩礼照给,就当是连订带结,一天办妥您看咋样?“
“成!成!成!“
苏老汉一连说了三个“成“,烟锅子在门框上磕得梆梆响这个平日里最讲究老礼的人,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虚礼了——早一天办事,就能早一天抱上孙子
苏老娘站起身来,看着乱糟糟的院子,也不知道该忙活什么了
“妈,先做饭,饿死了”
在九十年代中期的南疆农村,结婚可绝对是件头等大事,要张罗的东西能列出一长串单子
好在这里是和田,祖辈多是五六十年代响应号召、从五湖四海迁移过来的支边青年和他们的后代,组成了一个人情味浓厚的“移民村”
经过几十年的扎根,大家早已“入乡随俗”,不像山东老家那样,动辄要讲究三书六礼、三媒六聘,那些听得人头大的繁琐老礼
反正都是背井离乡聚到一起的异乡人,老家的那套规矩在这儿也没几个老人能说全乎了,也犯不着摆那个谱
这里的婚俗,更像是迁移户们在这片热土上自发形成的一种公约
认识的本家亲戚、近邻好友、原来生产队的伙计们聚拢一堆主家就在自家院,架起几口大铁锅,宰几头肥羊,炖上大锅抓饭,炸些金黄的馓子,再搬出攒下的几箱啤酒和地产白酒,就算摆好了“流水席”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吃上一天,到了晚上再闹一会洞房,就算是结了
到了下午,二老撂下碗筷就开始忙碌了
结婚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尤其是买什么、置办啥、请哪些人、这钱怎么花得更值当.....这些细致活儿,女人家想的总归比他们这些糙汉子要细得多、周全得多
苏阳骑上摩托车就朝着城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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