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李长安诵完经文,突兀出声
“薄兄弟虽死,却死得并不糊涂”
他抬起薄子瑜握紧的手,摊开手掌,里头有一根指长的毛发,浅黄色,似乎属于某种动物
“他已经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道士捏起毛发,轻轻一嗅
一种奇香涌进鼻端
这是多种名贵香料以秘方调配成的特殊香味
整个潇水只有一个人身上有此种香味
…………
狸儿楼三娘子
一个谁也不曾想到的名字
她是第一个出资支持除妖的豪商,也是她第一个出面联系官府与民间力量共同灭妖
虽然出场不多,但在许多人眼中,她是除了李长安、冯翀、薄子瑜之外,对扫灭妖魔最为热心、最为积极奔走的人
可以说,李长安三人负责提刀子,三娘子则是负责掏银子
这样一个人……竟也是妖魔么?
可转念一想,若三娘子真的是个仗着灯下黑潜伏起来的妖怪,那么某些问题就解释得通了
从感染到妖变,受害者在转变过程中需要大量进食
已经查出,运送粮食是靠收粪人,但粮食的来源呢?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本地多山少田,少产粮食
绝大部分食用与酿造的粮食都是从外地运来的
城中供给也全赖几家粮行,又因妖疫,粮行账面上的每一粒粮食都被盯得死死的,任何异常的消耗、调拨,都会引起官府警觉
可十来天下来
粮行方面愣是没半点动静
以前,只以为是郎中暗中储备了粮食,现在看,分明是内鬼作祟,因为这位三娘子,恰恰就是潇水最大的粮商
事不宜迟,兵贵神速
薄子瑜的死终于触痛了官府迟钝的神经,接下来的动作堪称雷厉风行,打开库府,调了衙役、弓手,第一时间,发“大军”冒雨围了狸儿楼,各路“猎妖人”们也闻声而来,加入其中要分一杯羹
狸儿楼不单单是栋楼,最前面是酒楼,酒楼又连着庭院雅间,雅间后又是三娘子的私宅,私宅又接着粮行库房
可说是占地广袤
好在这边人手也多,又发财心切
干脆分成几股,各自突入
虞眉再度玩起消失,冯翀去了另一边,李长安便混在一队衙役里,从酒楼侧门而入,值得一说,那位贾捕头也在其中
他前些日子虽荣升总捕头,但却被薄子瑜“抢班夺权”,今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当然得好好表现一番,争取立功,坐稳这总捕头的位子
于是乎,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头
可廊道里黑洞洞的,好似任何一个转角都会冒出妖怪
他心里难免发憷,不由拉住李长安,不住叙话,排解紧张忐忑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今儿夜里可是难得太平”
李长安随口搭腔
“怎么说?”
“头几天到这时辰,妖怪早出来吃人了城里到处都是敲锣打鼓、喊打喊杀,今儿倒是奇了怪,半点儿动静没听着……欸?什么味儿?好香!”
道士自然也是闻到了
这是酒香
是好酒的香气
确切来说,是一种狸儿楼特有的好酒,用上等佳酿添了香料秘方配置而成
据说,往常只献给雅间的贵宾,可这些日子,偶尔也分发出来,犒劳巡夜的衙役和“猎妖人”
李长安也喝过几次,滋味儿浓醇、香气独特
冷不丁再度闻着,竟有一瞬间的熏醉,肚皮里也有些翻涌,好似勾起了酒虫
谁打翻了酒坛子?
道士方如此作想,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贾捕头一直在喋喋不休,可现在他的声音来处似乎有些异常
李长安转头瞧去
贾捕头还站在原处,可头颅的位置却只有一截脖颈,像条白色长虫,颤颤巍巍、蜿蜒而上道士仰头,在天花板上,找到了他的脑袋
像是阳光下的雪人,五官在不住溶化的脑袋
啪叽
眼珠混着鼻子掉下来,砸成一滩粘液
此时
沙沙的雨声里
惨叫、嘶嚎、怒吼、碰撞的声音同时在黑暗中传来
隔得不远,应该是另一个队伍,响起惊恐的呼喊
“救命!妖怪!好多妖……啊!”
道士默默扶剑,余光一瞥
身后衙役队伍里,长颈如林
而前方,捕头还在喋喋不休
“道长猜一猜……”
他的脸上已溶化得只剩一只嘴巴仍在开阖
“妖怪都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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