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钝刀(1 / 2)

某某 木苏里 4524 字 5个月前

江添睡得并不踏实,却还是做了好几个梦

梦见杜承从烟雾后面探出头来说:“寰宇,他都长这么大了?上一次见还是十年前”

梦见季寰宇对江鸥说:“你儿子也喜欢男的,高兴么?”

梦见江鸥在尖叫,而他站在梧桐外的长巷里,老迈的团长趴在脚前一动不动,丁老头朝他和猫看了一眼说:“难啊,救不活了,走吧”然后在他面前关上院门

他在原地站着,觉得又累又荒谬明明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拿,却想要撑着膝盖歇一会儿

他试了几次,怎么都弯不下腰,只觉得疲惫又烦躁,便从梦里惊醒了

睁眼的瞬间,江添没弄清自己睡在哪里,只看到盛望坐在面前,眼里映着温亮的灯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哥”盛望很轻地叫了他,然后单膝支着靠过来,亲着他的眉心、眼尾和嘴唇,小声说:“18岁了,我爱你”

梦里那些令人烦躁又难过的情绪瞬间消失,就像有人短暂地卸掉了他脊背上的钢板,让他能弯腰喘一口气

江添反客为主,抓着盛望的后颈想要吻回去,却又忽然想起他们还在客厅,屋里最危险的地方,随时可能有人来

他僵了一下,松开了手

“几点了?”江添低声问他坐直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绒毯,只是在刚刚的动作下滑到了腰际

“1点20多”盛望看都没看手机就报了时间

江添心里软成一片,他伸手碰了碰对方的脸问:“一直在等?”

“没,上下楼好几次,不耐烦地看了n回时间”盛望指着茶几上的遥控器说:“刚刚在考虑把你打醒然后假装换台你可能感觉到了杀气,自己醒了”

江添笑了一声,正想说点什么,远处卧室门被人打开,苍白的灯光从里面漏出来,斜长一道,直直从沙发上切过去

沙发上的两人匆忙分开

盛明阳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撑着沙发背低声问:“小添醒了?饿么?孙姐煨的银耳汤还在锅里温着”

“不饿”江添掀开毛毯,朝卧室方向瞥了一眼

他不擅于跟人热络相处,不喜欢示好,但不代表他不明事理他知道季寰宇也好、杜承也好,不论给他和江鸥带来过多少阴影,跟盛家都没有关系盛明阳其实完全可以选择不承受这些,但他却全部接纳了下来

这让江添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来,就好像一直由他担着的东西,突然被盛明阳分过去了他似乎应该轻松一点,可事实却并没有这跟他多年来所习惯的不一样,但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道谢或者道歉

“今天——”

江添沉默片刻,刚一张口就被盛明阳打断了:“今天的事情是个意外,跟你们谁都没关系就算有点什么,那也是我们这帮长辈之间要沟通的我本来不想让你们去医院……算了,已经这样,就不要老去想,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嘴上这么说,眉心却是皱着的也许是太晚没睡的缘故,脸上满是倦意大概每一个说“算了不要想”的人,都只是在表达一种希望而已

江添看着他的脸色,又沉默下来

盛望朝他哥瞥了一眼,拽了毛毯折起来,岔开话题:“爸你出来是?”

“哦”盛明阳看了看手里的空杯子,说:“你江阿姨有点发烧,给她倒点水备着”

“发烧?”

“放心,吃了药了就是睡不太踏实,关了灯就慌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换谁估计都够呛那些事放我身上,我可能也要崩溃一阵子她本来就是不爱发脾气的人,有什么不高兴也闷在肚里,今天这么发泄出来说不定是好事我找朋友约了个医生,年后带她去见见,聊一聊这段时间就……就互相多担待一点吧”

“行了,不早了折腾一晚上,你俩也赶紧睡觉吧”盛明阳拍了拍沙发背,忽然朝静音的电视机扫了一眼,玩笑似的指了指盛望:“说是要在这看会儿电影,你这看的是默片啊?”

有那么一瞬间,江添感觉盛明阳的视线从他这里扫过,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

盛望嘴唇动了一下,说:“不然呢,我哥睡觉,我开着大音响轰他么?”

盛明阳又催促了两句,端着水杯去了厨房不久后吱呀一声响,他带上门回了卧室,只是门并没有关严,光从块变成了极细的一条,依然落在沙发上

两个男生分坐在沙发两端,被那条线切割成了两块孤岛

片刻后,有人穿过那条线抓住江添的手晃了晃说:“上楼么?”

“嗯”江添朝卧室那边看了一眼,拽着他回到二楼卧室

刚刚在沙发上囫囵睡过一觉,他其实不太困倒是盛望,眼皮都开始打架了,还跟在后面转悠不停,好像犯了什么错似的

他洗漱,盛望倚在门口他铺床,盛望抓着被子一角帮忙他翻出楚哥的那摞资料书,盛望抽了一本说他也可以分一点

“你怎么了?”江添最后不得不转身逮住他

盛望盯着他的手指,安静片刻之后反握住说:“我以后不抽手了”

江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事他先是有点哭笑不得,紧接着更为复杂的情绪漫涌上来,他忽然就不知道该答什么了

过了很久,他才眨了一下眼说:“恐怕不行”

他当然清楚盛望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如果不那么做,以季寰宇恶那股恶心人的劲,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更疯的话,大概又是每一句都直捅向他他是江鸥最后的防线,如果连这条线都塌了,那离疯也不远了

只是理智归理智,清楚归清楚他理解所有原因,不代表手里变空的瞬间不会感到难过这才是他跟盛望之间的无奈和无解

索性他们争吵、冲突,不断爆发矛盾,或者在时间消磨中感到乏味、无趣、相看两厌常态下的一切导火索理性想来都没那么难以接受,因为当人站在争吵的终点,厌烦总是多于爱意的,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但他们没有这些,只有理解下的不得不为就像他此刻正在做的

“我现在是高危分子”江添语气有点自嘲,又慢慢沉敛下来,“季寰宇那句话,我妈和你爸应该都听进去了”

“不会,谁都看得出来他当时是狗急跳墙乱咬人”盛望说

江添摇了一下头:“听到了就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