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天罡论道 周天子秘辛(1 / 2)

剑出大唐 一片苏叶 6388 字 4个月前

茶棚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有大批后来者打听缘由

那些全程目睹下来的看客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描述此生难得一见的剑术

一些痴剑的练武之人来晚一步,悔恨已极,那恢弘危险的剑术,他们无缘得见,只得打听起出剑高人的来历

多数人都已认定是江淮大都督

却还有少数人说是峨眉剑仙一流,他们下山除害灭贼,杀了黑风寨三位当家,乃是剑侠

叫过路客听了去,四下散播,眉山郡峨眉剑侠的故事便流传开了

后有鸿渡集本地一名说书先生刘子骥听闻这件事,心感骄傲,一路寻人请教,听了多个版本后,整理收集,最终写下一本《峨眉剑侠传》

那便是峨眉山周巨侠的故事

……

“鸿渡集周边盛产竹子,故而这里也有郫筒酒,不过没有郫县那边的酒有名隆兴和的一些郫筒酒就是来自此地,为了价高逐利,没挂此地地名”

周奕听了她的话,只道这是常规操作

“你其实是想问,那郫筒酒该怎么论杯”

石青璇没立刻回应,迈步朝集镇中挑着酒旗的铺子去了

打了一壶酒,顺便问了问路

她虽在蜀长大,可长年幽居小谷,出了成都后便没那么熟悉

之前寻着樵夫指点的小道走,后来其实已经迷路

只是找准方向,靠高明轻功才得以下山

此刻靠近袁天罡所在,尽管知道方向,还是问一下稳妥些

酒铺伙计把打酒长勺扣在酒坛边沿,出门朝西一指:

“顺着大道直走出镇,再往大河上游去,见到一大片竹林,就到岷西村了”

“多谢”

石青璇离了铺子,周奕接过她递来的酒葫芦

木塞塞得严实,却藏不住酒味

“这也是郫筒酒,但比你在青竹小筑尝到的要差一些”

周奕把葫芦摇了摇,装得满满当当的没什么声音

这时回头看了一眼

独尊堡的几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缀在后方

按侯希白所说,独尊堡的老管家该带着宁散人的信送给袁天罡

这应该是很多天前的事了

此时他们还在眉山郡逗留,又被吐谷浑联合大贼围攻,实在是古怪至极

没想通,周奕也没主动理会他们

若这郑姓老管家对解晖唯命是从,与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

按照酒铺伙计指的路,两人顺着岷江支流找到了那一大片竹林林海后的村落参差起伏,偶能听到几声鸡鸣犬吠

周奕没进村,迈开步子走到河边,挑了两棵半个碗口大的水竹,连根拔起往水里蓄力一搅,抖落上方沙泥

将洗净的竹根斩下,以剑剜出天然凹穴

他运剑如风,把心中轮廓灵动刻下

须臾间,两截竹根由大变小,胡乱张开的根须被清理干净

周奕一伸手,掌中多了一对水竹竹根所做的竹根盏

揭开酒塞,用手轻轻一拍,以真气逼出酒水入盏,什么酒花酒香都是其次,他的天霜寒气凝在酒中,缕缕冰雾游飘在竹盏边缘,大有艺术美感

石青璇接过一杯,眼中倒映着酒色冰烟:

“难怪黄河帮的酒国高人论杯论不过你,这样的酒水,叫人有点不舍得喝下去”

周奕一本正经地解释:

“竹根自带三分清苦,七分幽凉,正可化解郫筒酒里那缕‘春泥裹新笋’的浊香你往杯中看,这竹盏底积着琥珀色酒痕,每一次酒水晃动都显得隐隐绰绰,像是高明剑客难以捕捉的剑意”

“故而,以此杯饮郫筒,酒未入喉,便得清香吞入肚腹,又增豪气”

他说得天花乱坠,石青璇把酒喝下品味一番后,感触最大的还是那股冰凉感

其余嘛,也没那么神奇

她会心一笑,眼神中闪着智慧,语调中却有几分戳穿事实的调侃:

“大都督的厉害之处在于,分明是普通味道但受了你的暗示,便觉得好像有些别样滋味嗯,这就是你所说的意趣吧”

周奕笑了笑,这纯粹是他瞎编的,哪能改变什么酒味

不过被戳穿,他亦很坦然

“人生在世,怎能少了意趣若无此物,石姑娘便没心思在幽林小筑中隐居了”

石青璇本想回话,打岷西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接着便是一名妇人的斥喝声

又撞上贼人了?

心中这般想时,眼前出现一名背着鱼篓鱼竿,骑乘快马的黑衣精瘦汉子

后方那妇人踩着轻功追赶,操着蜀口音喊道:

“贺强,你给劳资滚回来!”

那汉子头也不回,催马更急,一溜烟从两人旁边冲出

竟是个不着家的垂纶客

周奕朝那对夫妇示意,对石青璇道:“这也是人生意趣”

“大都督追逐隋鹿,争霸天下,那你的意趣是否和那些帝王一样?”

少女睫毛轻颤,如同蝶翼掠过思维的湖面,荡开细微涟漪视线凝在周奕脸上,十分专注

“不错,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周奕面带严肃:“这不好吗?”

“也很好,不过你须得做些改变,帝王俱是孤家寡人,无论表面多么亲近,总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你现在这般,说是峨眉山上的剑侠旁人会更信服”

周奕摇头:“我与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不需要猜忌”

石青璇瞧见,他脸上装出来的严肃之色消了下去

“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并不恋权,更怕麻烦只是有些事我看不下去,念头不通达,所以才去逐什么隋鹿,这天下要是都和蜀一般安逸,我早躲在道观练功去了”

石青璇没想到他有这般心声,却不像是哄骗人的

“大都督若真是这般想的,那便是真正的天师”

周奕没答话,她又好奇追问:“你真的很怕麻烦?”

“当然,不过也要分什么麻烦”

“怎么分?”

“譬如这次蜀的麻烦事极多,本叫人生厌,但遇见石姑娘,有机会同游峨眉,指点烟岚,蜀的麻烦就算不上什么了”

石青璇眉眼一弯,轻盈笑道:

“在哄骗人方面,古之帝王与大都督相去甚远,嗯,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她虽是这样说,但唇角的笑意总是压不住,且逐渐有了往常没有的一丝甜味

也许是酒铺老板在酒中偷偷兑了饴糖

二人边走边聊,偶尔饮酒

村前竹海,都仿佛多了浪漫艺术的气息

以至于,跟在身后的独尊堡五人都不敢上去打搅

行至村口,一葫芦酒喝尽

郑纵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处,这老管家见他们寻人问路,终于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大都督”

郑纵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另外四名汉子也跟着招呼一声

周奕对解晖没什么好印象,倒也没有随意迁怒下边这些人

“几位一直跟在身后,可是解堡主对我有什么指教?”

“不敢”

那郑纵赶忙解释:“我家堡主一直等候大都督驾临,独尊堡上下对大都督也没有半点恶意”

“那也不一定”

周奕不绕弯子:“起先我是打算拜访独尊堡的,但贵堡现下已齐聚八方高客,其中多有我江淮敌手,难道要我去贵堡与这些人同席共饮?”

“可见,解堡主对我不够了解,不晓得我是怎么对待敌手的”

他一眼扫过五人,连郑老管家在内,都不敢对视

这番带有威胁性的话让五人感到陌生,因在蜀敢对独尊堡放狠话的,往常一个没遇到

可在月余时间,已有两人没将独尊堡放在眼中

一个是棺宫主人,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

方才他们在茶棚中见识过那可怕剑术,这时对方言词不善,他们也不敢动怒,只觉惴惴心寒

郑纵是解晖身边老人,对独尊堡的事一清二楚

故而,他的担忧比身旁四人只多不少

尤其是看到眼前那张年轻至极的面孔,心中对堡主的决定,已大为动摇

于是低头道:

“大都督误会了,独尊堡对这些拜客只是持地主之谊,并未与其有什么盟约协定”

周奕制止了他:

“这些话等蜀三家盟会时再说”

郑纵哪敢再辩,转了个话头:“老朽知道袁道长居所,可为大都督引路”

“你带路吧.”

袁天罡说是在岷西村,但他住处偏僻,已是走到村后小径,直至山下

远见一栋铺着茅草,四下围了一圈石墙的屋舍

石墙右边,有一条土路五尺来宽,一直通往后山,正有几名樵夫背负柴薪下山,打他们身旁路过时,不由多看了几眼

再朝左侧看,一条蜿蜒小河清澈透亮如玉带般盘过,河边高松虬结,摆出迎客姿态

松枝上挂着鸟笼,一雀来回跃跳

下有石桌一方,四块大石作凳

正有两名孩童坐着玩石子,他们的头发在头顶两侧各扎成一结,成两个小揪揪,看上去不过总角之年,一派天真

周奕见到他们,不由想到夏姝晏秋,心中颇为想念

郑老管家熟门熟路,至松下询问童子:

“娃儿,袁道长可在家?”

高一点的孩子答:“不在”

矮一点的孩子接话:“袁大师采药去了”

他朝后山一指:“就在这座山里,那草药长在云彩深的地方,你来了好些次,若等不及,可以上山寻找”

郑纵早知如此,并未失望

“大都督,今天是见不到袁道长的”

周奕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他们不是在此逗留,而是没见着人

“解堡主让你送的信,你送到没?”

郑纵微微一愣,朝胸口一摸:“还在老朽身上”

他又拱手道:

“大都督改日再来吧,袁道长行踪无定,也许正在山中练功,不知什么时候才下山大都督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恳请让我们在外边集镇略备酒水,当作一点谢意”

周奕毫不在意:“不必麻烦,我杀那些人并非因为救你们”

“这种过路之缘,一碗茶水便够了”

话罢,不给郑纵说话机会,迈步走到两名孩童身边:

“娃娃,袁道友可说过什么时候下山?”

本在抓石子的孩童听过这话咦了一声,转头朝周奕身上仔细打量

接着,彼此对视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

让独尊堡几人挂不住的是,这两个对他们不怎理会的孩童,忽然从石凳上站起

把自己的衣袍整理一番,跟着执弟子礼一揖到底,拜道:“天师”

“你们是袁道友的徒弟?”

周奕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两个孩童一齐摇头:“不是的,我们曾经染了治不好的怪病,是袁大师将我们救活,平日袁大师有交代,我们就在门口给他看门”

“他老人家登山前叮嘱,说天师会来此地,叫我们一定留心”

两个孩童你一言,我一语

又说起他们是从周奕的话与长相认出他的

以“道友”相称的年轻朋友,加上俊逸非凡,很容易辨认

“原来如此,那袁道友要我在此等候,还是上山寻找?”

“天师稍等”

高个孩童站上石凳,取下松枝上的鸟笼,掀开盖子,把里面灰溜溜的山雀放了出来

见识过漠北通灵鹞鹰,再见此雀冲入山中已不足为奇

独尊堡的老管家见状,心中落差更大

这等道门高人素来闲云野鹤,不拘形迹,见不着人也没甚难堪

却不想,竟是他家独尊堡面子不够

人家早有安排,留了通灵鸟雀引路

袁天罡精通易算,相面看人奇准,更通晓天文历法,可辨认星斗,洞观异象

一旦抛出龟甲,佐合道门之学,往往能预见常人难见之兆

独尊堡的几人知道他的神奇之处,不由深喘一口气

袁天罡对这位大都督的态度判然不同,这又说明了什么?

郑纵想到,自家堡主似乎从武林圣地中得了一些预兆

可见,佛道两家的预兆不太一样

云雀通灵,来去却要一定时间

但叫人吃惊的是,那雀儿才飞走没一会儿,便见一位青袍道长下山

两个孩童赶忙迎上

众人定睛望去,这道长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但头顶长发呈现银白色,用枣木簪子松松绾成道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一眼瞧见周奕,不由露出笑容

那眼角笑纹里沉淀着半世风霜,双目却似山间清泉,澄澈透亮

这样一双眼睛,仿佛能看清世间清浊

“袁道友”

周奕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袁老道也拱手笑道:“天师”

周奕见他不像个死板人,于是打趣道:

“松隐子道友常说起袁道友的奇妙,今日我算见到了,哪怕是道友养的云雀也如此神奇,来去如电”

“哈、哈”

袁天罡笑了两声:“非是云雀快,而是老道算得准”

“今日我正在山中打坐,忽觉整个峨眉山的清气在节节攀升,浊气却遁入地底,贫道心觉奇怪,就卜上一卦”

“卜得‘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心知是高人驾临,就提前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