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二合一](2 / 2)

缔婚 法采 4914 字 5个月前

谭家宗房从前也是有四季衣裳的例份,后来族中越发富庶,内院的女眷无不是大家出身,谁也不缺衣裳,还都各自拿了各自的好料子,让针线上按照时下流行的款式量体裁衣

这样一来,四季衣裳的例份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用料和款式,便是做出来,夫人小姐也不穿,直接给仆从穿逾矩,压在箱底更是浪费

某一年年成不好,族里要开源节流,彼时的宗妇便以身作则,干脆废了针线房的四季衣裳

如今宗家各房的衣裳,要么自己院里的人来做,要么出料子给针线上做

这般放在旁人身上,再没有任何问题

可项宜却不一样

她干净地似初落的雪,再不肯轻易动谭家的东西分毫,只能谭廷自己来了

他这么似是而非地解释了一句,言下之意两人都需要过年的新衣

只是项宜又看了一眼柜子,他给她做的新衣,已经比他所有冬衣都要多了

项宜不知所措了几息

但男人已经走开,去了书架前翻书去了

乔荇见她没有推拒,高高兴兴地上前,替她挑了一件丁香色镶薄红色襽边的对襟长袄

“夫人穿这个能提气色,让奴婢再给夫人选一条马面裙”

乔荇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项宜没有听清,她仍旧站在方才的地方,不由地看向了书架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挺拔高挑,身形匀称,从后面看去肩背宽阔,手臂修长

此刻他轻巧抬手,取下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轻轻拍了拍书上的薄尘,脚下半转,棱角分明的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中,温润了几分

项宜不由地想起,那日在田庄大哥问她的一句话

“宜珍,谭家宗子,待你如何?”

她彼时若还有多一点时间,约莫能立时给出答案,但今天

项宜收回了目光,又看了一眼衣柜,默默垂下了眼眸

他们之间,不该这般

项宜不是不懂投桃报李的人

隔天杨蓁不知怎么想起要给谭建亲手做一身衣服,但她身边的卢嬷嬷指导得太过复杂了,把杨蓁给吓着了

杨蓁耐不下性子做,可又允诺了谭建,想起谭建闻言两眼放光的样子,又不忍跟他说不行了,反而心里有气同谭建发了两通脾气

谭建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好不容易大哥这两日心情好,没有劈头盖脸训斥她,反倒是自家娘子不知哪里来的气

他委屈巴巴

杨蓁看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觉得拿不定的事情还得找大嫂,于是来了正房

项宜自然不似嬷嬷那般要求繁多,见她打板裁衣,走线缝制,包括绣花都不行,干脆同她道,让针线上给她帮忙,每一道工序她都参与几分,针线上再帮衬几分,最后也算她整个做下来了

想来谭建不会嫌弃

杨蓁听了直呼好主意,连声夸赞项宜

“要是没有嫂子,我可就不成了!”

项宜抿了嘴笑,见她蹬蹬地跑了,却暗暗想到了什么

她或许也该替谭家大爷亲手做一套衣裳,至少算得上她接受了他的衣裳的一些表示

晚间,项宜便同他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谭廷听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项宜还以为他对针线有要求,不放心自己的手艺,不禁打了几分退堂鼓

“大爷若是不习惯,那便还是让针线房来吧”

“不是”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项宜看过去

灯影下,男人素来刚毅的面上,散发着似朦胧月色一般的温和

他浓密英眉下的眼眸,眸光闪动,正正看在了她身上

项宜不习惯这般目光,侧开了脸

他这才又开了口

“你不要太劳累了”

项宜在他的目光里,垂着眼眸微敢抬起,低声道了一句“妾身不累”,便寻了个旁的借口,暂离了房中

冬日的夜风似冰水一般让人清醒

项宜交错着慢慢搓了搓手臂,看着天边悬的清亮月牙

她想这年还是尽快过完吧

待谭家大爷回了京城,约莫便能一切恢复如常了

至于往后怎样,她不敢深想

谭廷赶在年前又去了一趟五老太爷的别院,这次终于见到了五老太爷

五老太爷身子康健,精神也佳,见着谭廷带着谭建亲自来了,笑着让人把他前些天采来的山间雪水,煮了茶给兄弟两人喝

比起三老太爷的德高望重,五老太爷更显随和,问了两兄弟近来如何

谭建自然是认真读书作文章,准备来年秋的乡试

谭廷没有说破他的学问考举如凑数,只是同五老太爷谈起了时政

先把京城的情况说了说,接着便提到了世族与庶族之间的事情,提到了他们一行在柳阳庄的遭遇

泰然自若如五老太爷,也禁不住压了眉头捋了胡须

老人家叹了口气,“犹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游历四方,若是落脚在庶族百姓家里,人家听说我出自名门望族,虽也羡慕,却也友善,让我传他们些读书知礼的办法,若能家里宽裕些,也送孩子读书,往后指不定也能成为有传承的人家”

从前是这样的,再苦再穷的百姓,只要出身没问题,便可以通过科举来改变一人一家甚至一族的命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庶族百姓通过科举走上去的人越来越少了,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从小耳濡目染诗书礼仪,自然有先天优势,但留给庶族的上升的机会却一年比一年少的可怜了

这几年,尤甚

庶族没了上升的机会,在下面被世家各族盘剥殆尽,如何能不满腔愤懑?

若是这般下去,说不定便会造成震动朝堂的事情

届时,谁又能自保安泰?

谭廷在五老太爷的感叹中,不禁想到了家中的妻子

两族一旦走到大动干戈的地步,她的处境只会最为艰难

他不由开口,“世家和庶族本不至于此,若真刀枪相见,西北外族必然趁机南下,朝野只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五老太爷默了半晌

“眼下虽没有大的风浪,但你担心的不无道理”

五老太爷缓缓看向了谭廷

“清崡谭氏自来与邻为善,亦不想让自己落得与周遭相互敌对的境地,但这也不是谭氏一族的事,你能想到此,可见这些年在外历练,心中有了丘壑”

他说着,笑了一声

“既如此,你便将此事好生思量起来,也许下一甲子的谭氏一族,便要在你手里起来了”

这话说得随意,但一旁安静听话的谭建都跟着浑身滚动了热血

他眨着眼睛看了看老太爷,又看了看自家长兄

长兄一如既往地沉稳,只同五老太爷拱了手,说了一个字

“是”

这般的日子到了过年

谭家的一切稳稳当当,甚至连借住在田庄里的顾衍盛,项宜都没有操心

谭蓉对他不知怎么十分上心,万事谭蓉都替他准备上了

她阴差阳错地替项宜帮了忙,项宜倒是省了事,听闻义兄在庄子上一切都好,便没再去打扰,也暂时没有告诉项寓他们

这般一晃就到了除夕夜里

成婚三年,谭廷第一次在家中过年

早间,他给自己穿了一身暗红色镶灰鼠毛的锦袍,他发现他的妻子见他穿了不常穿的颜色,便也挑了一件胭脂色绣白梅领口镶雪兔毛的长袄

她脖颈白皙修长,红领上白绒绒的雪兔毛环在她颈边,衬得她整个人都俏皮了几分

谭廷再没见过她这般穿着,一日下来,悄悄看了她好几回

项宜并未察觉,先是让谭氏族人给邻里们送了许多饺子吃食,又将谭廷带着一族人写的春联分发给城中人,再又料理了些琐事,就被头一年嫁过来、精力旺盛没出使的杨蓁,叫过去打叶子牌

项宜不甚耍玩,但杨蓁兴致极高,她也来了些兴致,一不留神竟打牌打到了年夜饭的时候

亏的是平日里仆从做事自有章法,项宜倒也并未太过操心,只是待晚上在秋照苑吃完年夜饭,时候不早,她就开始打起了哈欠

平日里早睡早起惯了,今日要守岁,还有些遭不住

往年,项宜多半让乔荇替她守一会,自己悄悄睡几个时辰

但今年那位大爷在家

项宜坐在窗下做了会针线,眼皮就抬不起来了

谭廷在书案前写大字,眼见着妻子还要泡了酽茶继续同他一起熬,无奈道

“你先睡吧,我来守岁便是”

他一开口,项宜醒了一半

“这不合适,”她道,“还是我守着大爷睡吧”

她这般说了,谭廷停了笔看了她半晌

她还总是跟他客气守礼

谭廷下意识沉默了,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不再言语,她还真就能守着规矩,硬撑着熬下去

他叹气

“我不困,你睡去吧”

他说完,见她还在犹豫,只好又多说了一句话

“你我夫妻之间,何必这么多规矩?”

男人这般说了,项宜低头不说话了

两人都不说话了,室内又静了下来

外面有小孩子放的零星炮仗,与房内的烛火一起,噼啪响着

项宜只又撑了一会,便又开始眼皮打架,还险些碰到了花窗上

她抬头,留意到了书案前的男人,一脸无奈却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

项宜亦十分无奈,怕自己再出丑,只好起了身,同他道了一声,回内室睡觉去了

她这般说了,才发现他的神色软了下来

项宜已没有精神深究了,闭起眼睛竟就睡到了天亮

只是这大年初一,她刚醒过来,便听见了外间急促的脚步声

正吉通报的声音出来,不知是没睡还是早早醒来的男人,将他叫进了房中

“有何事?”

“回大爷,凤岭陈氏的陈五爷登门拜访了”

男人顿了一下,“你说锦衣卫的千户陈馥有?大年初一他来何事?”

正吉道那陈五爷也知道大年初一不合规矩

“但陈五爷请爷见谅,锦衣卫要抓一紧要之人,此人便是在咱们宁南府失去了踪迹,陈五爷来,应该是来请大爷襄助的”

毕竟宁南一带,府衙和各县衙,都比不过一个清崡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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