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万,七十万,六十万,几个数字说得心平气和
“臣遵旨”
吕嘉问自不知道这一切,秉笏躬身领旨后正准备返身回班,却听皇后又道,“记得之前军功犒赏,本应是三司给付的部分,也是从内藏库中借的吧”
吕嘉问心中咯噔一下,突然而来的变化,让他想到了昨天韩冈的帖子:“万里疆界,皆有战火,军费耗用尤多国用一时不足,不得不如此”
几个宰辅则各自纳闷,皇后怎么又翻起旧帐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吾也不是说后悔借钱,国家有事,也不能吝啬只是借了钱了之后,论理是要打借条的吧”向皇后示意宋用臣将手中抱着的账簿放下来,“只是吾在这内藏库账簿中找了半日,怎么就没找到一张借据?!”
向皇后说着,声音渐渐的就严厉起来不过虽是发狠,可别说臣子,就是前面的赵煦,也动都没动一下
“虽不开借据,却有账目可依不就在账册里面?”吕嘉问也纳闷,这路数怎么看怎么奇怪,下手怎么从这里?
“没有期限,没有保人,没有利息这叫做借?!”向皇后拍着账簿,拍出一蓬灰来,轻咳着:“又不是市井之中,借个几十文钱年年都是六十万贯,遇到兵事、节庆、大礼,还要伸手要这一年年下来,还了多少全都给勾销了”
“纵有勾销,也是上禀后,得天子允诺”“至于期限、保人、利息,并无故事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以及上皇,也从来没有说过要什么利息的”
“不知王平章变法又有何故事?”
“殿下!”吕嘉问厉声大叫,“上皇变法,易祖宗之旧规,乃是效法三代,以补国事之倾颓且诸法皆行之于地方多年,有验于多人,故而可以颁于天下敢问殿下,这三司从内藏库中支取钱帛,要订立借据出自于何时何地,又有何先例难道这个天下不是天子的?朝廷开支,又是为谁而用?!”
向皇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斗嘴皮子上的功夫,皇帝都斗不赢下面久经沙场的臣子们,更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
“韩枢密今日有奏表,说三司借款使内外库藏主权不明,要订立新规”
果然是韩冈!吕嘉问终于是确定了,到底是谁在太上皇后背后支坏着
这一下子,本来准备站出来支持吕嘉问的几名宰辅,反倒不动了
之前他们本以为是太上皇后想要遏制内藏库有出无进的局面,想要收回之前已经交出去的内府财权两府、三司同气连枝,肯定要施以援手但既然是韩冈唆使,摆明了就是对之前王安石力保吕嘉问的反击,既然如此,还是先看看风色再说,免得给韩冈误伤了
不论蔡确还是章惇都明白,韩冈可不是什么迂腐君子,他给皇后出主意,必有其用意但无论如何,绝不会站在两府的对立面
“韩冈待罪辞官,不在家中闭门思过,又插手国事?这又是何规矩?”吕嘉问豁出去了,他现在是一肚子的火
韩冈昨晚才摊手要官,本来还想周旋一番,没想到支使皇后打上门来恐怕是写了帖子之后,就立刻写奏章了那哪里是要补偿的样子,分明是缓兵之计,让自己懈怠
不过吕嘉问并不是没有任何准备,韩冈虽然写帖子过来要补偿,但谁敢保证他不会直接奏请太上皇后,把手伸进三司之中
就算他现在是在杜门请辞的时候,可韩冈的性格,吕嘉问好歹是了解的在没有得到诏书的情况下,敢于直接回京,逼得王安石不得不跟他一起请辞
一旦给他说动太上皇后,那就不一定是盐铁司铁案,更可能是三司判官甚至副使,或许连开拆司也能一并给他吞了去
可吕嘉问没想到,韩冈的奏疏呈交了上去,要的不是三司中的哪个职位,更不是撬墙角,而是直接踹门了
但韩冈做的事也太蠢了一点,站在太上皇后一边帮忙,但他不想一想,两府会怎么看他
“韩枢密是资政殿学士,如何不能议政?至于枢密辞官,吾还没有答应呢!”向皇后气呼呼地说着
“殿下国家大事,升朝官无人不可议论,韩冈为资政,当然亦可建言”韩绛站出来打圆场,“不过三司为支取内藏库金写借据,实在骇人听闻,亦有辱于朝廷还请殿下将韩冈奏疏公示,使臣等得知其来龙去脉”
“韩枢密并非是要写普通的借据而是定额的借据一万贯一份,或十万贯一份定好还账的时间和利息,以及质押作为借款的凭证,付给内藏库”向皇后赌着一口气:“韩枢密说这叫国债,让朝堂知道这是欠款也只是个名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