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韩三要推荐章七宣抚河北河东了!”
“他们什么时候又勾结上了?!这不可能啊”
“谣传吧,他们不是已经……”
李格非放下手中的卷册,用力的咳嗽了几声,隔邻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在乌台中的时间,零零碎碎的加起来已经近三年了,李格非已可以自诩为乌台中的老人可以凭借资历和地位,来压一压才进来的新人
在宫变一案中,尽管关系算得上亲近的蔡京成了附逆罪臣,曾经请教过文学的苏轼同样被视为逆贼,可李格非身后的相州韩氏的背景,让他不像强渊明和赵挺之一般,被视为逆臣党羽而遭到清洗同时乌台中的大清洗,也让他少了许多竞争者
没用多久,李格非便从监察御史里行,成为正式的监察御史,又从监察御史升任殿中侍御史里行虽然因为资历浅薄而加了一个里行,可比之正任的殿中侍御史,李格非手中的权柄一点也不差
不过近几年,御史台几经灾劫,旧年敢于大言的风气被一扫而空,台中的御史越来越循规蹈矩,全都是他人手中的悬丝傀儡
之前快一年的时间,朝堂中平静如水,宰辅们有志一同的保持着朝堂的稳定,御史们的弹章基本上是瞄准了官品低微的官员下手,事后统计一下,选人占了一多半对重臣的攻击也不是没有,可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仪容不整,要么就是举止不肃,基本上连金紫重臣们的头发稍都动不了
这样的状态,也让御史台成了冬眠的熊,缩在窝里人畜无害直到近日朝堂再起波澜,御史台才终于有了一点活力
北地烽烟将起未起,京城朝野为之喧腾,乌台本非清静之地,自不能置身事外
隔邻的几位谏官,是新党一系,与外界争论辽军是否南下不同,御史们议论的话题与朝堂的关联更加紧密但这几位新人的耳目消息,还是不如老人灵通
李格非咳嗽几下,嫌吵占了六七分,而剩下的三四分,倒是不想这几位后辈丢人现眼
在御史而言,敢言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耳目是否灵通,同样是关键性的条件风闻奏事,风闻的风从何而来,才是重点
与那几位仅仅知道韩冈与章惇开始勾结起来的同僚相比,李格非得到的消息更新一点——而其他资历稍长的一干御史,也几乎是在同时,通过各自渠道,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什么,章七……章枢密去了平章府上?!”
随着一道急促沉重的脚步声进入隔邻的房间,惊叫声随之而起
整整迟了三个时辰
李格非算了一下时间,摇了摇头
几位新人的根基浅薄,在这件事上有了明证
李定与章惇、吕惠卿都有交情,王安石在邀请章惇的同时,一并邀请了李定连一台之长的去向都不知道,消息未免太闭塞了一点
有了平章府的一行,章惇的动向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韩冈与章惇一贯交好,曾有说法韩冈还是章惇之父的救命恩人两人的交恶似乎是在宫变之后而最近两人再次走近,只是为了吕惠卿和对辽的主帅之位,以及主帅之位所带来的宰相身份
韩冈图谋吕惠卿,必须要依靠章惇
在章惇背离王安石之前,韩冈只能反对战争,无法去跟吕惠卿争一争对辽主帅的位置
任谁都知道,气学一脉,全部维系在韩冈一人身上
苏颂只能算是外围,不可能为气学全心全意而且当韩冈出外,苏颂一人在枢密院也独木难支
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宋辽大战的时候了,那时候,朝廷上下一心,只想着将辽人赶出去而这一回,韩冈一旦出外,朝中的新党保不准后面怎么扯他的后腿
自古未有政敌居于中枢,将帅还能立功于外的例子韩冈若是自请出外抵御,只会落得英名尽丧的结局,跟当年范仲淹去陕西时一样的结果
所以一开始,王安石和吕惠卿要北伐,韩冈便联合韩绛、张璪一起反对,绝不去考虑到河北展示自己的才华——若当时他毛遂自荐,要自己代替吕惠卿,朝野内外、无论敌我的都会更信任他,而不是在河北已有一段时间的吕惠卿
直到他成功拉拢了章惇,这才有了传言中要举荐章惇为两路宣抚,统领河北河东兵马,抵御辽寇入侵
从反对对辽开战,到大力支持设立宣抚司,并没有经过多久只是御史们还不能说韩冈是前后反复,一来韩冈还没有上表,二来他推荐章惇为宣抚使是为了防御辽军入寇,不是吕惠卿的出兵辽境——尽管成了宣抚使后,拿到便宜行事的许可,越界北上绝不是问题
只是王安石的反击,让韩冈的计划落了空没有了章惇,他只能继续阻止朝廷出兵但辽人一旦南下,吕惠卿将之抵挡住,就有很大机会拿到中书门下那个尚缺人的位置
延续了十余年,直至太后垂帘才宣告结束的新旧党争,以及庆历时吕范两党的政争,李格非都了解得很深,如今朝中的局面,正在向势不两立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