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养活亿万生民?
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但从出生到长大成丁,中间不只要经过多少坎坷,即使没了天花,也还有别的病症能够让幼儿活不到成年绝不可能出现像韩冈说的那样七年翻番的情况
几十年后的事,至少也是十几年后,新生代成长起来才会造成危机,需要现在就考虑吗?
类似的话,韩冈之前已经说过了,现在再重复,即使有着新的证据,也很容易让人认为是危言耸听
而且韩冈也清楚,自己的立论和论证所引用的论据,也稍显薄弱了一点
“西夏覆亡后,陕西少了十万兵马,千万贯石钱粮的转运减了一半,山中寨堡的工役从此,更不用担心贼人入寇而寝食难安,关中百姓终于得到了休养生息此事相信参政最为清楚若是北虏灭亡,河北、河东百姓又会如何?”
“七十年来,河北百姓受了多少苦?”韩冈反问
“澶渊之盟安在?!”吕嘉问同样反驳回去,“太平长久是天下人心所向,惜乎北虏意不在此”
他抬头面向御座的方向,大声道:“千里燕山,自太行至渤海,横贯东西,仅有十数隘口可通车马若有燕山为障,只要有良将十余,精兵数万,则北虏铁骑不足惧也,陛下亦可高枕无忧省军费,节民力,天下可安”
“若兵败燕山,天下如何可安?昔年太宗皇帝亦有收复故土之念,可结果如何?”韩冈转向太后,“陛下,若是能够一战抵定,天下自是从此太平可臣之所虑,正是北虏实力犹存,攻取不易若陕西稍定而河北变乱,烽火连年不绝,北方战乱不休,生民岂得安稳?这又岂是天下人心所向?”
大概是不想让太后觉得是党同伐异,绝大多数新党成员都没有出来与韩冈辩论,只让吕嘉问一人冲杀在前
现在看起来双方是势均力敌的情况,韩冈没有像过去一般,轻易的便取得绝对的优势
应该是心有顾忌苏颂猜想着
韩冈与吕嘉问的辩论毫无意义,即使太后再偏袒韩冈,也绝不可能现在下定决心改变国是
朝堂上再如何争论,雄州边界上的辽军才是重点太后除非打算在辽人即将入侵的情况下失去大半个朝廷,否则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朝局陷入混乱
以韩冈过去的表现,殿上辩论时,不能压制住吕嘉问,让王安石妥协,肯定是心中有所顾忌,否则不至于此
可韩冈的顾忌,吕嘉问那边却没有反而恨不得穷追猛打,让韩冈低头认输
听到韩冈的驳斥,吕嘉问又道,“何谓攻取不易?耶律乙辛新近篡位,北虏人心混乱,目下正是北进之时若待到北虏国中安定,那才时是攻取不易”
韩冈盯着吕嘉问:“总计能代吕宣徽立下军令状否?若两年之内不能收复幽燕故土,便从此辞官归乡,子孙终身不得进用?”
韩冈话音刚落,王安石顿时勃然作色,大喝道:“韩冈!国事岂能置气!”
李定也立刻捧笏出班:“韩冈君前妄言,渎乱朝纲!”
“若受人弹劾时,立誓对赌,当然是置气”韩冈笑了一下,倒是承认了旧事,辩论到了争执不下的时候,就是看谁更能浑赖,不过当年的对手早已不在朝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军令状一事,但凡交战,比比皆是便是攻取一寨一堡,都是以阖家性命为状而赌上皇宋百年国运的大战,只要以区区官职和子孙仕进之途立下军令状,已经是太优容了”
“即是事关国运,岂可决于片纸?”章惇叹了一口气,“庙堂上运筹帷幄、群策群力,方能决胜疆场”
“终究还是不敢”韩冈毫不客气,“自家连半点风险都不敢冒,却要让太后、天子和天下百姓去冒险,让数十万大军去搏命,不知忠心在何处?仁心在何处?”
韩冈让吕嘉问和王安石代吕惠卿立军令状,两人当然不能这么去做
吕嘉问冷声道:“如果朝廷全力支持、国中无人干扰,收复故土,非是难事军令状也好,赌誓也好,当然都可以立下但朝中有人沮坏,这让将帅如何立功于外?立下的军令状岂不是催命符?且疆场上的军令状,是欲让武人舍生忘死,但今日参政所言,却分明是欲置人于死地”
“总计心虚了要收复幽燕故地,需要多少钱粮,多少甲兵,多少精兵,可以先提出来”韩冈悠然道,“这样也可以看看,到底是真心敢于立誓,还是在找借口来搪塞若是国力可以满足,当是真心若是随口一个亿万之数,那可就是欺君了”他昂首对太后道,“殿中诸位皆熟悉国事,臣也不能妄言譬如火炮,若索要千百门火炮送至北方,臣推托不能,便是臣欺君若吕嘉问相代吕惠卿讨要万门火炮,那可就由不得狡辩了”
王安石道:“不知朝廷欲拜何人为帅?若以吕惠卿为帅,自当让吕惠卿来说”
韩冈冷笑,分明是在拖时间了大战在即,怎么可能调吕惠卿回京?
“倡北进之议,也有平章的份平章不会不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