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摊主到身前,韩冈问道:“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烤肉的不是你,人呢?”
“小人阿爹……那个先父,两年前就去世了临去前,在开宝寺那里开了分店,给了小人的弟弟,这里就给了小人也多亏了相公,相公上次来过之后,家里的生意就好了几倍,天天客满小人的先父在家里把相公的长生牌位供上了”
“可惜”韩冈叹息道,“你手艺还不错,但比你爹还差一线”
摊主连忙低头:“是小人学艺不精”
“算了,先去烤肉吧,那么多张嘴等着你呢”
摊主离开,韩冈转头对章惇笑道,“开宝寺边卖烤肉,真定家的那群小和尚口福不浅”
章惇冷哼道:“哪家的贼秃缺了吃喝?多了一个烤肉,也只是换换口味”
开宝寺的主持大师真定和尚,御赐紫衣,在僧录司中列名,是京师中数得着的名僧只可惜韩冈、章惇皆看透了那些和尚到底是什么货色,吃喝嫖赌的水平,小时候还荒唐过一阵的章惇都赶不上其中的平均水准
摊主离开之后,韩冈环顾四周,几年前,他就是跟薛向一起,在这里吃过烧烤好像很久之前的事了,想起来,就让人有种莫名的怀念
他感叹道:“如果薛师正还在就好了”
“说得好像死了一样”章惇嗤笑道,“薛向不还活着?”
韩冈回手指了指皇城,“在那里已经死了”
以大逆之罪被发配岭南,这辈子不可能再翻身说他死了,正是因为他的政治生命,在蔡确被杀的那一刻,已经死了
章惇笑容消失了,的确,成为罪囚远流岭南,薛向其实已经死了,有无死讯,不过是一条消息罢了
“没有了薛师正,汴河纲运就给弄得一团糟每年损失超过一成,费用增加三成,养肥了多少条饿狗?”
“还不是薛向害的,他做了叛逆,害了多少人才”
薛向掌控六路发运司的时候,大刀阔斧任免官员,他所提拔的基本上都是人才但他一倒台,这些人全都受了他的牵累,而没被重用的咸鱼翻了身,可惜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废物
等韩冈厘清朝局,腾出手来准备整顿纲运的时候,薛向立下的规矩和制度,已经败坏的不成样了,所以韩冈修京泗铁路另起炉灶时才那般容易
韩冈轻叹,“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一切转眼即逝”
“过得是快”章惇追忆着过去,“记得当初我被贬出京,玉昆你一大清早就来送我还在汴河边吃了两个炊饼,那时候,就有白糖馅炊饼了”
“因为那时候交趾的种植园已经开始产白糖”
“那时候拿下交州才两三年吧”章惇道,“如今天下产糖,交州居其半运出交州的稻米,每年也是数以百万石”
“天下人口日繁,未来的大宋,需要更多的交州”韩冈试探着章惇
“未来?”章惇回望韩冈,“玉昆你觉得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韩冈沉默了片刻,抬眼问道:“不知子厚兄你怎么看天子?”
章惇摇摇头,“是我先问玉昆你的”见韩冈苦笑起来,他又道,“我先答也没什么小儿罢了,最多有几分聪慧,可惜性子差了”
“先帝的性子其实也不算好”
韩冈还记得熙宁八年的时候,赵顼被辽国佯作南下的恐吓,吓得逼谈判的臣子割让国土甚至拿臣子的家眷作威胁
韩维还在谈判桌上保护国家利益,而做皇帝赵顼却从后面拆台,逼着韩维早点把土地割出去好结束谈判从那时开始,韩冈就对赵顼失望透顶
“但先帝会用人,能用人,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用如今的皇帝,全无分寸等他亲政,也许一切都会付之流水”章惇抬起眼,盯着韩冈,“玉昆,我这可是掏心掏肺的说给你听了”
“多谢子厚兄能坦诚相告”韩冈拱了拱手
章惇没回礼,一双眸子仍是盯着韩冈,“玉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有希望,不容易”韩冈回答得很简洁
“重臣议政都出来,还是不容易?”
“权臣不能做,不可做,只有集合众力一途了”韩冈无奈的笑道
如果是自己的东西,当然要牢牢抓在手里,可惜不是自己的,而且又难以独力抢上手,那么也只有拉上一帮人上来瓜分了
“但这也只是第一步”韩冈继续道
“那第二步呢?”章惇问道
几年前韩冈就跟章惇说过他的想法,当时章惇决定与韩冈分割开来,但现在,局势易变,两人又重新坐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