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子模样,怕是就在等着韩玉昆的好消息铁船啊,试问木舟如何能抵挡?当能横行水上!”
案上的御酒清澈如水,将天上的一轮圆月和冯京得意的笑脸,一齐映在杯中这是难得的一箭双雕的机会御酒绵香,后劲十足,冯京此时正醉意上涌
韩冈初来乍到,在军器监中孤立无助看到铁船彩灯,就算想放把火说成是意外,也找不到人去听命行事——已经坏了一次,上元节前的两天,不知多少人日夜守着想到韩冈只能在旁边干着急,看着彩灯被拖到宣德门,冯京便忍不住心中的快意
上首的韩绛低头看着酒杯:“韩冈素来稳重,不意今次行事如此轻佻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韩绛似是意有所指,冯京却不会承认,让他去猜好了:“韩玉昆要光大关学门墙,传播格物之说将宝全都压在了铁船上,虽然的确急躁了些但年轻人,心急也是难免的”
韩绛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王珪则笑道,“心急也无妨,只要能见功就好”
冯京哈哈笑道:“以韩冈的品性,向来是有的放矢,想必已经胸有成竹了,倒也不必为他担心”
吕惠卿听着,暗自一叹,都是明眼人,都在怀疑甚至确定是冯京做了手脚其实这也是因为冯京今夜为了钉死韩冈的罪名而说的那些话,让他无法隐瞒自己的动作
冯京是有恃无恐,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没有罪过的难道还能为军器监的灯山立案不成?
韩冈除非能尽快拿出铁船,否则身上的污名已经洗不掉了,即便知道冯京下的手又如何?而他吕惠卿即便想自证清白,也没有办法,谁让他是前任的判军器监,任谁都会怀疑其中有他一份功劳
铁船造不出来,至少几年内绝不可能不论韩冈是承认还是否定,都会坏了名声,失去天子的信重没了这两样,要将他赶出京城,再容易不过
‘韩冈毕竟是太心急了’
正如韩绛方才所说,韩冈还没有造出铁船,就已经为了宣扬格物之说,先行写下《浮力追源》,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不论谁看了那本书,都会觉得韩冈去军器监就是为了打造铁船
但这个做法其实是个轻佻之举——更是自取其辱只要轻轻在后一推,将此事给定下来一旦韩冈不能尽快造出铁船,看着他不顺眼的士林中人,可不会留丝毫口德
‘自找的!’
可吕惠卿觉得自己被卷进来却是无妄之灾
两相两参,吕惠卿排名最后资历比不过王珪,地位比不过韩、冯,但在中书中,他的发言权还是最大的不过这一次,他真的是被冯京害苦了
深深的盯了冯京一眼,这笔帐,吕惠卿他是记下了
至于韩冈,吕惠卿倒也管不了了,只能送他四个字——自食其果不论是苦的,还是甜的,都是韩冈他自己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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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上元节,不过韩家仅仅是摆酒置宴,自家人在一次聚着,并没有出去赏灯韩冈在御街上应过卯,也就直接转回来,不凑那个热闹
越是热闹的节日,京城中就越乱尤其是拐卖人口的人贩子,这时候最是猖獗,而且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富贵人家的儿女身上的饰物还有本人,都能卖上高价每年都有听说哪家官员的子女被拐走的消息韩冈就是准备等到正月十八,稍显清静的时候再一起出去观灯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退也退了,让也让了怎么都没想到,吕吉甫竟然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韩冈轻拍桌案,和着乐曲的节拍住在街对面的天章阁陈侍制,请了一队乐班来家,丝竹之声缭绕于周围的街巷之中
与韩冈在家中后院中对饮的冯从义轻声问道:“当真是吕参政?”
韩冈沉默了一瞬间当时看到曾孝宽慌乱的样子,让他也不能确认不过吕惠卿的嫌疑也的确最大,白彰是谁的人,军器监中哪个不知道?只是韩冈并不在乎究竟是谁主使,已经是赢家了,何必在乎自作聪明的输家是谁?
“不过这手段倒是出人意表,让人叹为观止”韩冈几天来,一直都为这逼他上烤架的手段拍案叫绝,“灯山坏了一次后,加急赶工了六天才打造出了新彩灯,赶在上元灯会的前两天才看到拆又不能拆,改又不及改,只剩两天的时间,做什么都来不及了……上元灯会,热闹的是观灯,不是造灯哪家监司的主官都不会将彩灯放在心上,全都是丢给下面人来负责这还真是钻了个空子,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