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家……真没钱了啊!”李宝苦闷至极,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诉苦
朱载坖:“这次不要钱”
“啊?不要钱?”李宝一时都有些不习惯,见皇帝不似作假,迟疑道,“敢问皇上这个不情之请……?”
“据朕所知,李家在海外兼并了不少耕地,有这事吧?”
好家伙,抢钱不成,直接抢资源是吧?李宝差点没忍住飙粗口,忍了又忍,才硬邦邦道:
“确有此事,不过,李家在海外兼并的土地,几乎都在交趾的汉王名下,如要变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样啊……”朱载坖讪笑笑,“朝廷实在困难,卿家克服一下可好?”
李宝无言半晌,突然笑了
‘要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上梁不正下梁歪呢,我说张居正怎么那般没品,敢情都是你这个皇帝教的啊?’
李宝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怕是李家的科技产业都要全部上交朝廷
无他,朝廷困难
李宝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躬身一揖,道:“皇上,臣此番来京正是为了献策,如今策也献了,请容臣告退”
“卿不能走”朱载坖当即道,“商会成员还没进京呢”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强硬,朱载坖讪讪一笑,重又温和起来,“此次开商会,卿可是主角儿呢”
李宝垂下头,面无表情道:“李家还有一大堆事要臣去做,臣的时间实在不充裕,另,恕臣斗胆,开商会是朝廷的事,臣岂能喧宾夺主?”
“哎?能者多劳嘛”
‘呵,多劳能多得吗?’
李宝心中冷笑,已然彻底厌烦了
朱载坖犹不自觉,轻笑道:“朕也是为了卿好,方便卿尽早完成集资之事”
这就成我的事了……李宝满心无力
同时也明白,自己没的选,李家站在这个位置上,自己身为李家的掌舵人,必然身不由己
难受归难受,却也只能接受
不为皇帝,为了祖爷爷也只能将这苦闷咽下去
“皇上欲留臣至几时?”李宝问
朱载坖再迟钝,也听出了话中的情绪,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快,只是思及永青侯,又强行驱散了心中的不悦
“留卿到几时不取决于朕,只取决于卿”朱载坖说道,“卿何时顺利集资,何时回金陵”
李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又问:“皇上的不情之请,可是要臣献上海外兼并的土地?”
“非也”
朱载坖摇头道,“只是想让卿改稻种桑”
“为了生丝?”
“爱卿果然一点就透”朱载坖含笑颔首,接着又道,“卿有情绪朕能理解,不过卿当明白,李家从来都是大明的李家”
“臣明白”
“如此便好”朱载坖瞥了眼书桌上的宣纸,道,“太上皇对卿曾祖的著作十分好奇,劳卿多多费心”
“皇上客气了”
朱载坖笑了笑,道:“朕非是不近人情之君,卿虽人在京师,依然可以处理李家事务,稍后,朕会为卿准备专程驿邮,供卿驱使”
“谢皇上!”
“卿客气了”
“……”
“……”
许久的沉默,最终,朱载坖率先打破
“朕深知如此对李家……太过不公,朕也深知李家不易,可又如何呢?”
朱载坖喟然长叹,“身居上位者,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你我都清楚,永青侯在,李家就在,永青侯在,大明必须一直鼎盛下去”
“永青侯的存在,杜绝了朝廷对李家杀鸡取卵;永青侯的存在,亦杜绝了李家为富不仁……”
“李家相信朝廷,朝廷亦相信李家,可这个过程中……总会彼此两相厌”
朱载坖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自嘲道:“为人君者,朕又何尝想如此?可是……这偌大的大明,两万万又数千万的生民,又何其无辜?”
李宝默然点头,说道:“皇上无需介怀,李宝幼时便明白,李家之财富,从不是李家之财富,李家之财富亦取之于民,既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
“说的好,说的好啊……”
朱载坖长长舒了口气,苦笑道,“人总会站在自己的立场想事情,朕知卿有情绪,卿也知朕有情绪,我们……我们只能各自克服自己”
“呵,说句矫情的话,这许多年来,朕一直在勉为其难,九五至尊的皇帝啊……又如何呢?”
朱载坖怔然道,“许多时候朕都在想,如庄敬太子没有英年早逝,那么朕应该会在父皇少年时生活的安陆州就藩,然后做一个乐无忧的逍遥王……”
“大明一代又一代的皇帝,无有安于享乐者,祖宗不敢,朕又岂敢?”
“今日之大明,朕又岂敢不惜之,爱之,慎之?”
“可朕终不如祖宗之英明,之神武,到头来,朕也只能如那群朕自己都看不起的文官一样,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朱载坖神色黯然,“大明到了今日这一步,更进一步属实不易,朕只期望……这盛世,不要毁在朕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