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定定地望着他,眼中化作一片潋滟波光,她忽然伸手抚上陆沉渊的脸颊,指尖轻颤:“陆沉渊,你为何要这般……”
话到唇边却又咽下,化作一声轻叹
烛火在她眸中摇曳,映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忽而凑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温热的呼吸交融:“本宫该如何谢你才好?”
陆沉渊轻笑,眨眨眼道:“殿下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李令月俏脸一红,紧接着破罐子破摔似的冷哼一声,忽然翻身跨坐在他腰间……
很快
烛火剧烈摇曳,映得纱帐上人影交缠,李令月青丝散乱,金步摇早不知坠到何处,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死死攥住床幔,五色缨络剧烈晃动,鎏金帐钩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窗外北风呼啸,却盖不住帐内愈发急促的喘息
……
两天后,清晨
霜气未散,殿内炭火已熄,只余一缕残烟袅袅
陆沉渊轻手轻脚地起身,以免惊扰榻上熟睡的人——李令月侧卧在锦被间,青丝散乱,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呼吸绵长,这两天折腾得狠了,她眼下还带着淡淡的倦色,连他起身的动静都没能惊醒她
“不动真格的,你还真以为我《吞金宝箓》白修的!”
陆沉渊唇角微扬,披衣下榻,推开殿门,外间早有侍女备好了早膳
他随手接过托盘,却在食盒下方摸到一封密信——火漆上烙着鸢卫的暗记,末尾有元清霜署名
他眉梢微动,转身走回窗前,借着晨光拆开
信纸展开的刹那,墨香混着晨露的湿气扑面而来:
——【周兴案审结,供认不讳,判流放岭南岑长倩、阳通、狄仁杰等以妄议朝政,结党营私为由,均遭贬黜,岑长倩贬黔州彭水县丞,阳通贬端州司马,狄仁杰贬彭泽县令,三人皆限三日内离京】
陆沉渊眸光一沉
黔州彭水、岭南端州、江南彭泽
一个比一个偏远,一个比一个狠绝
他指尖摩挲着信纸,翻到背面,果然还有一行小字:【武承嗣已派死士,欲假‘江湖仇杀’之名,于岑长倩府中行刺三人约定今夜在岑府相聚,共商离京之策然金吾卫右营校尉已为武氏收买,恐有变故】
纸面墨迹未干,显然这情报刚刚送到
——三日限期,岑府聚会,金吾卫内应
武承嗣这是要一网打尽
他转身回到榻边,却见李令月不知何时已经半睁着眼,正用朦胧的目光望着他
晨光透过纱帐,在她瓷白的肌肤上镀了一层柔光,那双平日里凌厉的凤眸此刻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慵懒
“吵醒你了?”
陆沉渊将信纸放在一边,李令月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截藕臂,指尖勾住他的衣袖,她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却本能地察觉到什么,眉头微微蹙起:“出事了?”
嗓音里还带着睡意,却已透出几分警觉
陆沉渊顺势坐在榻边,说道:“武承嗣今晚准备在岑相府杀人,我去看看”
李令月眉头微皱:“带上二十四番”
陆沉渊本想说不用,看她神情严肃,笑了笑:“好,我带她们一起去”
李令月还是有点担心,眉头紧锁
“放心吧”
陆沉渊笑着揽过她,道:“我有《青冥百鬼绘》,武承嗣的算盘,打不响”
李令月没有说话,“我是担心母亲那边……”
李令月将脸埋在他颈间,闷声道:“你要是敢出事……”
尾音消失在晨光里,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陆沉渊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窗外,霜色渐消,朝阳初升
而神都的暗处,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
……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晚上
夜色深沉,岑府内却是灯火通明
厅堂中,岑长倩、阳通、狄仁杰三人围坐案前,茶香袅袅,却掩不住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岑长倩右臂缠着白布,隐隐渗出血迹;阳通额角贴了药膏,却仍执笔挥毫;狄仁杰虽面色苍白,却笑意从容,仿佛之前的牢狱之灾不过是一场闹剧
“阳兄,你这字愈发精进了”岑长倩看着案上墨迹未干的字幅,轻笑道:“‘松风竹节’——好!正合老夫心意!”
阳通搁下笔,捋须微笑:“岑公戍边多年,铁骨铮铮,当得起这四字”
他又取过一张素笺,笔走龙蛇,为狄仁杰题下“明月照心”四字,笔势清峻,如月映寒潭
狄仁杰接过,细细品赏,忽而大笑:“阳兄这是要我做个明白人?也罢,彭泽虽远,倒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三人相视而笑,茶盏轻碰,竟无半分颓唐之意
就在此时,厅门轻响
陆沉渊一袭紫罗袍大步走进,面上带着浅笑,对三人拱手一礼:“三位大人好雅兴,不知能否加晚辈一个?”
“你……”
三人目光交汇,皆从彼此眼中看出几分了然
当日明堂大宴,他们都是见过陆沉渊《九霄承露剑舞》的,当时还以为他温润如玉的气度只是假装,但如今,他们都已经明白,是谁让金佛流泪,是谁扳倒周兴,是谁救了他们,更关键的是,他们很清楚,陆沉渊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荒唐!”
岑长倩突然拍案而起,虎目圆睁,俨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纵然我等遭贬官罢黜,也是清流风骨!区区一介面首,你也配?给老夫滚出去!!!”
厅内霎时一静
阳通指尖微顿,墨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坠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漆黑
狄仁杰眼帘微垂,似是不想看这场面
陆沉渊却笑了
他不急不缓地拂了拂紫罗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岑长倩紧握的拳头——那指节发白,分明是刻意收着力道
“岑公这戏演得实在不怎么样”
陆沉渊径自上桌,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您方才拍案时,刻意避开了纳言公的赠字……哪有人这么怒的”
岑长倩面色一僵
“若是真怒”
陆沉渊抬眼,眸中清亮如雪:“以岑公功力,这石桌也该碎了”
阳通突然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后生可畏”
狄仁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今夜之事凶险万分,你又何必再……”
“送佛送到西”
陆沉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一饮而尽:“我这个人向来不做亏本生意,若不能确保三位安全离京——晚辈这多番布置,岂不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