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她轻声应道,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风雪声吞没
傅靳年并未察觉到她语气与神态的细微变化
他只当楚绵是在关心自己出差的行程与见闻,心中甚至隐隐升起愉悦
这种被她主动关心细节的感觉,对他而言,颇为新奇,也有些受用
至于谎言
他以出差为由去了阿婆罗,注射一年一次的极乐
这件事,不能告诉阿绵
极乐所带来的痛苦与未知的凶险,他一人担下就好了
另外
傅靳年抬眸看着楚绵微颤的睫毛,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五年前医生研究得出,极乐所带来的不只是体质上比普通人更优越的好处,也不只是一年一次的痛苦折磨,还有
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无法正常生育
他本来不以为意
因为得知消息的时候他本就孤身一人,也不想留下什么血脉传承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
变得让他猝不及防,始料未及
他抬手,用公叉夹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鹅肝,轻轻放在楚绵面前的餐盘里:
“尝尝这个”
温热的鹅肝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楚绵的视线落在盘中那块色泽诱人的鹅肝上,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去,宛如窗外飘落的雪,带着彻骨的寒
谢安月给她的那张照片,此刻在她脑海中无比清晰
照片右下角,拍照软件自动生成的时间与日期水印,清晰地显示着——
正是傅靳年对她宣称出差的那三天
而照片的背景,是黄沙漫天,荒凉广袤的异域景象,远处是机场塔台模糊的轮廓
那样的景象,与他口中“绿化很好”的南方城市,何止是天差地别
一个字,都对不上
所以,他真的对她撒谎了
在她明确说过,不要骗她,他郑重答应之后
在她以为,他们之间至少可以保有最基本的坦诚之后
他还是选择了隐瞒,用一个拙劣的谎言来搪塞她
那句“有些金屋藏娇的戏码,藏得越远,才越不容易被发现”,谢安月当时带着恶意的揣测,此刻竟也显得不那么荒诞了
尽管楚绵清楚,傅靳年绝非沉溺女色之人,他去那样的地方,必然有更深层的目的
但,欺骗就是欺骗
她曾对傅靳年说过,让他一定不要骗她
他当时是如何回应的?
他说好
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深邃专注,仿佛承诺重若千钧
如今想来
承诺,轻如鸿毛
楚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点点下沉,坠入冰冷的深渊
她没有去看傅靳年,也没有去碰那块鹅肝
只是沉默地,切割着自己盘中的牛排,机械地送入口中,味同嚼蜡
傅靳年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一丝微妙变化
他看向楚绵
她低垂着头,只露出白皙的颈项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怎么了?”
他问:“不合胃口?”
楚绵缓缓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只是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疏离与冷淡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没有,很好吃”
“只是在想,傅二爷日理万机,出差去那么好的地方,却没时间欣赏风景,真是可惜了”
傅二爷?
傅靳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他细看楚绵的神色,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
他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异样,继续用餐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楚绵的话明显少了很多,多数时候都是傅靳年偶尔问一句,她才简短地答一句
阳台上的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远处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