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担架上的陆亦琅猛地弓起了身子,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体外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沫顺着他的嘴角溢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触目惊心
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尖锐的哨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吸不进半点救命的空气
“停下!”许绾的声音清冽而急促,不容置疑
陆远和李副将立刻停步,将担架稳在仅容一人站立的狭窄石径上
许绾几乎是扑了过去,半跪在这悬崖边上,身侧便是呼啸着山风的万丈深渊
她对此恍若未觉,手指疾如闪电,搭上了陆亦琅的手腕
脉象乱如奔马,浮乱而急促,这是急怒攻心,引动了旧伤,再加上夜风侵体,风寒入里,几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他的生机彻底摧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许绾的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随身的小药囊中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针包
这几乎是她最后的家当了
她展开针包,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扶稳了!”她对陆远和李副将低喝道
天色昏暗,担架在山风中微微摇晃,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李副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许绾那张在风中显得过分单薄的侧脸,竟看不出半分慌乱
许绾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捻起一根银针,看准了陆亦琅胸前的膻中穴,眼中精光一闪,手腕微动,银针便精准无误地刺了进去
动作快而稳,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紧接着是天突鸠尾气海……
一根根银针在她指尖仿佛活了过来,在摇晃不定的担架之上,精准地扎入陆亦琅胸腹间的几处救命大穴
陆远站在担架前,高大的身躯下意识地侧过一些,为许绾挡住了大部分从崖壁缝隙中灌入的烈风
他看着那只纤细却稳如磐石的手,看着她在如此绝境之下,依旧能镇定自若地施针救人,眼底的审视与怀疑,不知不觉间已化为一种复杂难言的钦佩
他与李副将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他们曾以为,将|军落到如此境地,或多或少与她有关
可这一路行来,若非有她,将|军恐怕早已撑不到现在
这份医术,这份胆魄,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拥有
怪不得将|军对她如此上心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落下,陆亦琅那剧烈的咳喘终于渐渐平息,急促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
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昏睡过去
这样能最大程度地保住他的心神,避免他再因思虑或晃动而耗费精力
许绾收回手,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惊的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对两人道:“走吧,他暂时没事了”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比之前更加沉凝
天边泛起鱼肚白,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云层,照亮这片险峻的山脉时,他们终于走完了那段最是惊心动魄的悬崖栈道,抵达了一处稍微宽阔些的石台
石台约有半间屋子大小,背靠山壁,算是一个难得的喘息之所
众人几乎是同时瘫软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伶月抱着早已熟睡的孩子,靠在石壁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两名士兵也是筋疲力尽,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绾拔下陆亦琅身上的银针,又给他喂了几口水
没过多久,陆亦琅便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咳喘之声已然平复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如雪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许绾身上,嘴唇动了动,示意她靠近些
许绾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他唇边
“知道我这条路线的三个人……”陆亦琅的声音气若游丝,沙哑得厉害,音量压得极低,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巨大的力气,“一个是陆远,一个是李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