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第四个画家几乎同时现身了,他站在另一栋楼的天台,语气惊讶
“这是你的鬼蜮?”
“哪有鬼域长成这样的?”
“连点压制力都没有”
笔尖落下,飞转的奇门光阵突然卡顿,被靛蓝笔痕勾出纹路
赵樱空的身形从光雾里跌出来,她十分冷静,刚才原以为画像馆才是本体,现在看来并不是
画家突然眼睛发亮,笔尖在指尖打转:“对了!还缺这点缀——”
赵樱空只觉头皮一紧,短碎发竟被无形大手绞成层层叠叠的缎带,珍珠发链从发间生长出来,硌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瞧瞧——”
“完美身材、漂亮脸蛋,就得配华丽妆容”
而画家正抹去笔杆上残留的颜料,嘴角挂着恶作剧得逞的笑
“这才是我的公主”
下一刻,画笔被他狠狠甩向天际
赵樱空抬头的瞬间,整面天空如奶油般被刮开,露出背后惨白的画布底色
云是抹上去的铅灰,月亮是滴漏的鹅黄,连风都带着松节油的刺鼻气味
她居然一直在一幅画中!
而四周的一切也在快速变化,青黑色石砖从地面破土而出,雕花墙壁如活物般生长,水晶灯在头顶炸开刺目的光斑
不过三次呼吸的工夫,城市街道竟被改写成中世纪城堡的公主房,连窗台上的蔷薇都是新滴的油彩,花瓣边缘还泛着湿润的光泽
艳丽到不像真实
“这就是我画的画,勇者与公主”画家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赵樱空十分生气,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说话
她一摸脸,发现自己的嘴已经变成了一张被油墨锁住的樱桃小嘴
赵樱空走到窗前,指尖刮过冰凉的窗台,却发现窗玻璃上凝着未干的油彩,触感像结了层砂粒
外头的城堡城墙用粗线条勾勒,砖缝间的阴影是仓促抹上的钴蓝
再远处的麦田更荒唐,不过是几笔扫过的镉黄,颜料堆出毛糙的棱线,连风过时麦浪的起伏都似乎十分僵硬
这里,是油画的世界!
一个三流画家的世界!
厚质木门“吱呀”裂开道缝时,一个重甲的男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盔甲环扣相撞发出脆响
“奥利维亚公主!”
骑士的声音带着干涩的磨砂声,而且透过盔甲缝隙,赵樱空还看到了盔甲之中,是一具脱去水分的干尸
“跟我逃——”
赵樱空本不想回答,但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唇角扬起甜腻弧度,声带像被人攥在手里:“我的勇士,你来得太晚了”
声音又甜又腻,像是拿腔作调的动画片女主角
好恶心!
而且这具身体正不受控地前倾,似乎要投入眼前这个非人非鬼的骑士
她立刻开启基因锁,猛然后退躲过,后背撞上墙板掉落了不少油墨
但嘴还在动,发出柔软的声音道:“噢,骑士,只有投入了你的怀抱之中,我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全感”
“那只厉鬼还在门外吗?”
这话说的赵樱空自己都直犯恶心
似乎剧情出现了bug,骑士身体开始僵硬了,原本锃亮的铠甲开始锈蚀
咚!
外面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坠地声,然后像是有什么重物在砸着地面上拖行
声音在不断靠近
“他来了,我们快躲起来,公主!”骑士十分高大,他再往前一逼,似乎整个身影就将赵樱空笼罩住了
当他再次伸手想拉住赵樱空之时,她猛地侧身,一把擒拿住了这个骑士,然后把他狠狠贯在地上
轰!
地面像是画布一般被砸地凹了进去
但同时赵樱空嘴上甜腻的声线又涌出来:“我好害怕,勇士,我该怎么办?”
“你能不能救救我!”
赵樱空恶心极了,气不过狠狠踹在了骑士的头盔上,直接把头盔踹裂开,露出其中干枯的男尸
“我好怕好怕呀,该怎么办才好!”
“骑士,求求你保护我!”
赵樱空一边黏腻的呼喊,一边下手越来越重
直到把骑士的彻底砸成一摊烂泥才停了下来
“骑士,你实在太高大强壮了”
赵樱空再也忍不了,猛地撞向虚掩的木门
“不要,他来了!”
原本被砸成肉泥的骑士依旧发出惊呼
在赵樱空踏入廊道的刹那,潮湿的阴影裹住她,脚底的触感从硌脚的油彩颗粒,突然变成粗麻布的纹理
身后的勇士呼喊声“公主”二字还悬在半空,就被黑暗吞得干干净净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卡着的白色颜料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真实带着老茧的指腹
走廊十分幽暗,只有两壁火盆里跳动着幽绿火焰微微照明,火苗舔着陶盆边缘,将晃动的影子投在砖墙上,扭曲成隐隐绰绰的影子
“咚——”
前方传来钝器砸地的闷响
赵樱空贴墙融入火光的阴影之中
前方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躲在阴影中的赵樱空眯起眼睛,便看见一具无头尸体捧着一颗脑袋沉重着走来,断颈处的血还在往下滴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自己的脑袋
就在赵樱空观察无头男尸的时候,捧在手里的脑袋眼皮突然掀开,直勾勾望向她藏身的角落
早在那一瞬间之前,赵樱空已经熟练地跃上了墙壁,躲在视线死角处,冷冷地看着无头男尸
头颅似乎无法抬起,只是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之后,眼皮重新阖上
无头躯体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似乎是要进入原来那间公主房,断颈处的血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画线,渐渐融进黑暗里
赵樱空盯着那截断颈处不自然的笔刷痕,突然感到喉间发紧,自己的嘴唇正不受控地张开,发出甜腻的惊叫:“有鬼呀!”
那个无头男尸猛地停下,迅速转过身来,捧着的脑袋血淋淋的眼睛看向了她
“找到你了,奥利维亚公主”
头颅突然咧开嘴角
但赵樱空指尖勾住唇角的油彩边缘,猛地撕下一层贴在嘴上的薄画布
“够了!”
她甩着画布碎片怒喝,声线终于变回熟悉的冷冽
“我也找到你了,画家!”
还没等那个无头男尸有所反应,只见一只冰冷的手臂搭在了无头男尸身上
无头男尸想要前进,但根本动弹不得
外面的尸壳如同熔化的油蜡一般不断掉落,露出了画家那张惊恐的脸庞
画家震惊了,要知道他可是异类,自己的意识寄存在这画作之中,外面则是依靠自己的油画分身行动
只要意识不出问题,那么无论油画分身被怎么破坏,他都可以不死
但此刻他的意识被一只极强的厉鬼入侵了!
画家艰难地转过头去,只看到一个身穿纳粹军服的干尸老人,将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画家身上的油墨被快速吸干,很快便成为了灰色
他想逃离,但紧接着,周围的城堡开始崩溃
所有色彩都被吸收了,化作灰暗的本质
冰冷的石板变成了医院洁白的地板,周围也变成了医院明晃晃、惨白的装修风格
当画家睁开眼睛之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油画之中
他的目光勉强移动,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
阳光从安装了铁网的窗户照射进屋内
暖暖的,很舒服
许久未有的感觉了
病房不算大,屋内还有其他人,画家隐约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侧脑室扩大、额叶高度萎缩、海马体积减小”
“额叶、颞叶区域的葡萄糖代谢持续走低”
“c反应蛋白已经超出很多了,所有指标越来越差了……”
“本来应该有好转的,但治疗以后病情又突然加重”
“病人是偏执型精神分裂,并伴随严重的妄想症……”
寻着声音,画家慢慢扭动脖颈,朝自己身边看去
两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交谈,其中一位年轻医生发现他醒了以后,立刻闭嘴,拿着手中的文件走了出去
另外一位医生大概有七八十岁,他来到了画家床边亲切地问道:“昨天睡的怎么样?”
画家艰难的抬起头,当他看到那医生的脸时,他微张的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忘记了吗?”
老年医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十分淡定地道:“我是佐治亚州圣伊丽莎白精神病医院的院长”
“冈特·冯·特莱恩”
“也是你的主治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