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
走着
踩得满地的雪脆生生地响
忽而前头的人戛然停步,那颀长的身子就势蹲了下来,阿磐蓦地就绊倒在那人脊背,被那人牢牢实实地握住了一双腿弯
那人继而起身,拉住她的手,一只一只地引她勾住脖颈,修长的腿一迈,大步地往山巅走去
这宽阔的脊背,她从也不曾攀上来过
从来都是仰视,仰视惯了
不曾俯视过他乌黑的发髻,不曾俯视过他的金簪,不曾俯视过他的后颅,也不曾俯视过他的脖颈,不曾俯视过他貂皮大氅的温润的毛领,从来也不曾
而如今她将那高高在上的人压在身下,才瞧见目之所及之处,全都落了一层白白的雪
然再仔细望去,于这一层白雪之下,怎么好似还有数根华发
阿磐心中戚戚,他好似才二十有六,如此年轻,怎么竟早早地生出了华发啊
他来田庄这么久,但她从也不曾留意过
你瞧,他也是人
他不是神
到了山巅,就在山头站着,等着,眼地瞧着
等到起风了,等到雪停了一场,又下起了第二场
那人用大氅裹住她的脑袋,裹住了脑袋,便把满头的雪全都隔了开去
等啊,等啊,等到天色沉沉,等到天色一寸寸地暗了下去
而那山路的尽头,只有白茫茫乌压压的一片,千山万径,不见一个人影
等得身子冻透了,也等得心都一寸寸地凉了下来
那人低沉的声音被这山巅的风雪淹没了几分,他说,“阿磐,回吧,不会有人来了”
是了,不会有人来了
她知道,也早就习惯了白等一场
那人背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这雪可真厚啊,来时踩出的脚印,回时已经被雪严严实实地埋住了
他深深浅浅地踩着,有时只没到脚踝,有时能没了他的膝头,但他稳稳地背着,也稳稳地走着
她的脑袋在他脊背上微微轻晃,她不忍看那人的华发,也不肯开口多说一句“小心”
雪已经停了,也早就入了夜了,周遭的白雪映得天地上下一片清明,唯听见那人一双脚将雪踩得咯吱作响
月白风清,这清清脆脆的响声真是踩碎了人的心肠啊
翌日又来,第三日也来,第四第五日,第六第七日,也依旧还来
依旧是一前一后地走,走不动了那人便背
就在山头枯等,无人开口说话,只有那只小狗前前后后地跟着,在雪里踩出一串又一串的梅花印来
走得累了,夜里就能睡个好觉,能睡上一整夜,虽也会做些噩梦,但到底少了
有一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炉子里的炭火烤得她口干舌燥,她半睡半醒间说了一句,“萧延年,我渴了”
一旁没有声音,她当还是从前一个人的时候,当这屋子里空荡荡的还只有自己和狗,缓缓叹了一口气,心酸的不能抑制
可一旁有了动静,一旁的人没有问她说了什么,叫的是谁
那人什么也没有说,只在温黄的烛光里为她递来一盏温热的水来
原来他也在,他也听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