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她们心里的中山怀王
她们自国破那日开始,四处逃亡,为奴为妓,没有一刻不盼着怀王能匡复社稷,能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啊
她冲着萧延年笑,笑得温柔,也滚下了泪来
两个一身血渍的人,在这一刻好似才真正地心意相通
她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公子是君子”
谁不知道,这看似十分寻常的春日,谢玄的金柄破云弩可以轻易射杀萧延年,而赵二公子的兵马也可以轻易在这青砖里巷围杀谢玄
垂饵虎口,请君入瓮,易如反掌
这看似寻常的一日,旦有个行差错步,就一个也不能活
然这寻常的春日,因了一个叫阿磐的人,他们各退一步,都活了下来
因了一个叫阿磐的人,这一场祸乱悄无声息地卷甲韬戈
一旁有人为他粗粗包扎伤口,一边开路,引他登上马车
赵人还问,“那这姑娘呢?公子喜欢,末将便带回去供公子玩乐......”那人一个眼锋睨去,赵人不敢再言
那人温和问她,“阿磐,再陪我走一程吧”
那人只是问她,并不强求,好似她陪也罢,不陪也没有关系
去与不去,陪与不陪,全凭她自己的心意
也许知道这大约是最后一次相见,也为了萧延年那一句“留”,阿磐又一次上了萧延年的马车
这一回无人追杀,也无人逼迫,她想,因马车而起的那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纠葛,就在这马车里了结,也好
赶车的人打马起步,这一路上没什么话
阿磐想起从前,也一次次地与他同乘,
只听得见马车一停,外头有人禀道,“公子,要出里巷了”
那人忽然倾身过来,离她极近,她能清晰地察觉那人的鼻息,只当他又要干什么占尽便宜的事
毕竟,这样的事他从来也没少干
然他只是附耳说话,声音极低,几不可察,“魏赵协议已破,连夜走吧,赵王必定赶尽杀绝”
阿磐忙问,“那阿砚呢?”
那人在她额上印了一吻,“你我君子之约”
是了,她与萧延年有了君子之约
阿磐放下心来,“那我等着”
言罢就要下车,可那人又拉住了她的手,重重的握住,用力地拉着,不肯放开
她不忍将那指节一一拨开,那骨节沾着干涸的血,却又因了用力泛了白
他低低地说话,“阿磐,但愿你以后想起我来,想的都是我的好”
阿磐心头一软,一双眸子因这一句看似十分简单的话,泛出了一层汹涌的雾气,“公子慢些走,会有人在等”
不管是什么人,都会有人爱,也都会有人等
难道活在暗处的人,就再不能期许那灼灼灿灿的春光了吗?
可那张惨白的脸一点儿血色也无,他笑得难看,却也体面
那张脸不是萧延年的脸,但眸中的神态却是萧延年的神态
萧延年的神态早就于无声无息处刻进了她的肌骨,她正是凭借那熟悉的神态一眼就认出了晋阳大道的萧延年来
而此刻,这神态也似那漏夜里的蜡,焰心一下就灼伤了人的心头
他说,“不会有人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