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薄雾还懒洋洋地趴在山峦和巨城的轮廓上
李辰安的身影已如一道撕裂晨雾的黑色箭矢,射出了东凰皇都巍峨高耸、玄纹隐现的城墙没有回头身后那座象征着东凰无上权力的巨大城池,在他眼中,与路边一块顽石并无不同
疾风扑面,带着深秋特有的干冷和草木枯败的气息,刀子一样刮过皮肤
他飞得很高,脚下是急速后退的、变得渺小的山河
莽莽苍苍的森林像一块块巨大的、深绿发黑的苔藓奔腾的大河缩成了一条条闪着银光的细线起伏的山脉如同大地沉睡时拱起的脊梁
凡人国度炊烟袅袅的城镇,修士宗门灵气氤氲、殿宇隐现的福地洞天……苍玄大陆的广袤画卷在他身下展开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不再是那种撕裂空间的恐怖遁光只是飞漫无目的
目光掠过一片焦黑的、寸草不生的巨大盆地盆地边缘,嶙峋的黑色怪石狰狞地刺向天空,像大地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悬停在盆地上空,面无表情地看了几息风卷起黑色的尘土,呜咽着掠过他转身,黑翼划破气流,继续向前
又一处一片被巨大力量生生抹平的山头
这里他曾经来过
这里是,他第二次见到萧雪衣的地方
这里……
一幕幕场景在身下掠过,无声地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星眸里没有怀念,没有感慨,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确认自己在这片大陆留下的痕迹,确认那些因他而生的毁灭与……短暂的微光
夕阳沉入西边连绵的山脉,泼洒出大片大片浓烈到悲壮的金红,将天空的云朵烧得如同泣血
李辰安悬停在一片荒寂无人的戈壁滩上空巨大的、孤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射在嶙峋的怪石和粗粝的沙砾上风在耳边呼啸,带来远方沙粒摩擦的呜咽
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带着金属落地的冰冷重量空间壁垒的乱流不是儿戏,他当初能活着掉进来已是万幸撕裂空间回去,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成功,坐标偏差也可能将他甩到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再精准地回到苍玄大陆?希望渺茫得像戈壁滩上开出灵花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如血的残阳掌心皮肤下,仿佛有细微的、无形的力量在无声地流动、聚集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一瞬指尖,一缕比发丝还细、近乎透明的空间裂痕无声浮现,又瞬间湮灭,只留下一丝微弱到极点的空间涟漪
李辰安取出开启传送阵的三样东西
虚空血契碑、月骨鳞心灯、灭源之爪
查看一会,李辰安将之重新收起
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被他攥灭在手心,四周彻底沉入昏暗的暮色夜风更冷了
……
深夜
万籁俱寂
东凰皇宫庞大的轮廓蛰伏在沉沉的夜色里,像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此刻只剩下黑黢黢的剪影
巡逻侍卫沉重的甲胄摩擦声和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墙间回荡,带着一种刻板的肃杀,反而衬得这深宫更加死寂
李辰安盘膝坐在女帝萧雪衣为他安排的“临渊阁”顶层静室室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星光,勾勒出他如同磐石般冷硬的轮廓
他闭着眼,呼吸绵长近乎停滞,周身气息完全内敛,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玄铁
“笃……笃笃……”
极轻微、极有节奏的叩门声,小心翼翼地在静得能听见心跳的门外响起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精准地送入李辰安耳中
李辰安缓缓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像两点寒星骤然刺破夜幕
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
门外的人似乎笃定他醒着
短暂的停顿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年轻女子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李大人安歇了么?奴婢奉太后娘娘懿旨,请李公子移步‘长乐宫’一叙”
太后凤瑶
李辰安眼底的寒光微微一闪
萧雪衣的母亲那个前两次见面,都“恰好”在修炼紧要关头走火入魔、需要他出手“疏导”真气的女人她只裹着湿透的薄纱,体内真气狂暴乱窜,几乎焚毁经脉
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就值得玩味了
现在,在他即将离开的前夜,这位太后娘娘,又“召见”了
李辰安嘴角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也罢,就当是……临走前,再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要刷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葫芦里,这次卖的又是什么药
“带路”冰冷的声音穿透门板,毫无情绪
门外的小宫女似乎松了口气,连忙应道:“是,公子请随奴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