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伟兵转头问我:“县长,那味道您觉得咋样?”
我说:“你没看吗?中午那几个菜,我都没动,至于肝腰合炒,实在吃不习惯总觉得味道太厚重了,不太合我的口味”
曹伟兵不死心:“我觉得还行啊!要不咱们再去吃一顿?县长您放心,这次不用公款,我请客!他满脸期待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真诚
我看了看时间,回去差不多6点,吃饭倒也合适,就说:“那家馆子太嘈杂了吃饭嘛肯定还是为了办事,这样,我联系一下临平县的领导,争取在学习一下电厂的事你把电话拿出来,出了城,又没有信号了”
说着,曹伟兵已经拿起大哥大,那黑色的大块头在他手中显得格外醒目焦杨从手包里拿出了机要通讯录,翻出了吴香梅的电话
拨通了临平县县委书记吴香梅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吴香梅爽朗的声音:“打迟啦!今晚我得回市里你真想一起吃饭,就在市里等我”
我赶忙说:“算了,晚上啊我还要回平安,等到下次,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吴香梅说:“那这样吧,云飞今天没接待,我让他招待你”
挂了电话,曹伟兵在一旁羡慕地说:“县长,您看您面子多大,临平县的县长和书记随时都等着招待您这要是换了我,人家恐怕都记不得我是谁呢!”
很快,汽车出了城区,韩俊在后面一辆汽车上,看着吕连群满脸的犹豫,也是闭口不言
上午,东原市举行了公审公判大会西郊体育场被围得水泄不通,警戒线外站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政法委书记李显平,联合市公安局局长李尚武,以及市法院、市检察院、市司法局、市武警支队等政法机关,在主席台上庄严宣判罗腾龙、黄桂等20个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被押上审判台,他们有的眼神躲闪,有的故作镇定,而罗腾龙,眼神中早已经呆滞,仿佛人还没有枪毙,灵魂已经被枪毙了,跪在主席台上,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
行刑时,周海英、商晨光陪着罗腾云、王曌站在警戒线外,罗腾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都浑然不觉戴着墨镜的武警,随着数声枪响,结束了罗腾龙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意外,没有任何的插曲
罗腾龙直到行刑的那一刻,眼神中充满恐惧与呆滞,自始至终都不敢相信自己会被枪决他的身体缓缓倒下,身后扬起一片尘土,阳光洒在他的尸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同样不敢相信的,还有罗腾云、王曌,以及政法大院、东原市里的许多人谁也没想到,罗腾龙会如此草草被枪毙说草草,其实也是有意为之罗腾龙从宣判后就被单独关押在一间狭小阴暗的牢房里,墙面上布满霉斑,唯一的小窗透进几缕微弱的光他原本以为家人会全力上诉,为自己争取机会,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最后,家人都没再请律师在监狱里,罗腾龙从最初的侥幸,渐渐走向失望,到最后的绝望,他常常在深夜里对着墙壁嘶吼,声音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回荡,又渐渐归于死寂,直至情绪崩溃当最高法院的死刑复核书下达后,他才认清现实是啊,是他指使黄桂实施杀人计划,又有什么好冤枉的?接到执行通知那一刻,他反而释然了他本想再见一次家属,却始终没能如愿,直到死,都没再看一眼老婆孩子不是法律不允许,而是他父亲罗老爷子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再见罗腾龙,就当家里从没这个儿子
罗腾龙在曹河老家有祖坟,但罗老爷子坚持不让他入祖坟火化后,没有举办任何葬礼,只有周海英、商晨光、罗腾云和王曌,抱着他的骨灰盒,在公墓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将他安葬
罗腾云情绪几近失控安葬好罗腾龙后,天色渐晚她呆滞地回到家,家中冷冷清清开灯后,发现常云超正坐在沙发上独自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烟雾在灯光下缭绕不散常云超见罗腾云回来,迎上去说:“小云,真搞不懂爸为什么不让我去送”
罗腾云没有回应,这个时候送与不送又有什么意义,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大家都在说枪毙的好,这让罗腾云的精神受到了更大的刺激,罗腾云眼神空洞地走向卧室,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回忆着与罗腾龙的点点滴滴小时候,他们在政法大院的空地上追逐嬉戏,罗腾龙把自己最心爱的弹弓送给她;上学后,罗腾龙年龄虽小,但也总是在她被欺负时挺身而出,虽然为此没少挨老师批评;长大后,罗腾龙渐渐走上歪路,她也曾多次苦劝,可他却越陷越深如今,世上再无罗腾龙,曾经的欢声笑语,都化作了无尽的悲伤
而周海英没有急着回家,安葬好了罗腾龙,就去花园酒店换了身衣服,将换下的衣服直接扔掉,仿佛想要借此摆脱与罗腾龙相关的一切回忆
随后与魏昌全、丁洪涛和丁刚来到饭店,饭店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可他们四人谁也没有心思欣赏包间里先将前三杯酒洒在地上,以表哀思酒水渗入地砖缝隙,就像罗腾龙的生命,消逝得悄无声息
周海英情绪低落,他端起酒杯,手微微颤抖,心里充满感慨,虽说他不冤枉,但心里还是堵得慌曾经,周海英有时也恨不得好好收拾他一顿,可那只是一时气话毕竟,腾龙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兄弟,两人关系亲密,小时候没少在他家吃饭如今真正失去罗腾龙,才感到万分失落,仿佛心里缺了一块,空落落的,再也填不上了
丁刚打破沉默,他放下酒杯,说:“大家别太难过,还是要从这件事吸取教训咱们啊都有孩子,我以前在政法大院,也都知道罗老爷子对罗腾龙要求严,可老太太太惯着他了政法大院的玻璃,几乎都被他用弹弓打了个遍就因为老爷子工作忙顾不上,老太太又护着,别人找上门,她还夸自己孩子弹弓打得好走到这一步,他真不冤这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教育孩子,不能一味溺爱,得让他们明辨是非,走上正道啊”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众人聊起罗腾龙,话题万分沉重,久久无法释怀
“我想好了,这个黄桂竟然被枪毙了50万什么概念?一个乡镇一年的财政收入都没有50万他家人凭什么吞这么大一笔钱?这哪是帮他们,分明是害他们!”丁刚推了推泛着雾气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凶狠与算计我今天已经给曹河县公安局打了招呼,让他们采取一切必要措施,必须把钱收回来!”
周海英这位平日里沉稳的商人此刻眉头紧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玉菩萨,这是今天自己要去行刑现场专门佩戴的,周海英说道:“丁哥,算了你听我一句话事情不是50万的事,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他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颤音,想起罗腾龙被押赴刑场时那张扭曲的脸,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眼前餐桌上的美食突然变得令人作呕,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
丁刚却嗤笑一声,伸手抹了把油亮的头发,往椅背上一靠:“我盘算着,这笔钱拿回来后,我们不沾手,直接送到罗老爷子和秘书长那儿这总比拿给什么黄桂家里人好吧!”他舔了舔嘴唇,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魏昌全跷着二郎腿,鳄鱼皮鞋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腿,发出“哒哒”的声响:“丁哥说得在理50万不是小数目,黄桂那小子罪有应得,没必要心软”他端起酒杯,与丁刚碰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咂吧砸吧嘴,“以前总觉得高粱红还可以,和茅台一比差远了”
周海英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重重地坐回椅子,从口袋里掏出镶金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一支烟烟雾在头顶盘旋,渐渐与吊灯的光晕融为一体,形成一团混沌“都别争了50万不过是蝇头小利咱们把农资生意做起来,一年挣个几百万,还不是易如反掌?不过说到农资,毕瑞豪那家伙也太贪心了,竟然卖假冒伪劣产品,自作孽不可活啊”
丁刚一摆手道:”哎,都安排下去了,你们不管了,这事我办好“
魏昌全凑近,压低声音:“大周哥,听说今天市政府可热闹了,市长和副市长亲自开座谈会,是不是跟农资这事有关?就是您打电话起了作用?”
周海英道:“何止有关?我已经想好了,借这次东洪县政府的手,彻底扳倒坤豪公司谭处长不够分量,我直接联系了省委办公厅的柳主任柳主任已经给钟毅打过招呼,到底东洪县咋搞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瞥了眼在座众人,“我太了解平安县的干部了,钟毅张庆合他们必然是要了解什么情况,毕瑞豪和沈鹏那俩蠢货,卖假货的事,肯定是兜不住的我都不知道,这俩人的脑子,他们怎么能挣这么多钱的”
丁刚说道:“好啊!要是能牵扯到沈鹏,也是给李显平上上眼药,这老小子当了政法书记,一直和我作对,他要是再干下去,我都要离开公安系统了!”
“要不你去东洪当书记?”周海英嘴角勾起一抹狞笑,端起酒杯轻轻摇晃,“公安局权力是大,但是往上走啊渠道太窄,你干脆去东洪,过渡两年,回来就是副市长了”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周海英言语间十分轻松,省委秘书长的分量比副省长大太多了,根本不用老爷子出面,这事,我找于伟正能办
众人这才想起来,于伟正已经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了,是啊,这个级别,调整一个县委书记,不算复杂几人恭维了几句之后,周海英道:“今天坤豪公司刚把5万箱农药的货款转到我们龙腾公司了,等他们帮昌全减减库存,到时候,你就把鉴定报告给县里如实反馈了!”
魏昌全道:“大周哥,你的意思是,咱们如实检测,如实反馈?”
机会难得啊,这一次,毕瑞豪必然是半死不活了
丁洪涛却皱起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大周哥,万一毕瑞豪狗急跳墙,把你供出来怎么办?”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眼神不安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哎,正常的商业合作嘛,再者说了,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嘛,只会把账算到李朝阳头上嘛!这小子天天拿岳峰的名号狐假虎威,我看实则就是个政治骗子真有背景,还会求到我头上?没根没基的人,掌握这么大一笔财富,说实话,他驾驭不了,就算把他的公司吞了,又有谁会替他说话?”
魏昌全感慨地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水在杯中泛起层层涟漪:“商场如战场,商场如战场啊,这话一点不假呀”他举起酒杯,“来,为大周哥的深谋远虑,为龙腾集团干一个!”众人纷纷举杯,碰杯声在包间里回荡,夹杂着得意的笑声
放下酒杯之后,周海英擦了擦嘴角,说道:”这个龙腾集团名字不行,太过晦气,这样,这样啊,咱们再改一个名字,大家集思广益,啊,集思广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