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若也不懂什么,我还得在家中教她”范闲叹息道:“想必大皇子先前也转述了我的意见,这件事情不可能进展的太深,不过总有些有益的注意事项,可以与诸位御医大人互相参考一番”
他接着笑眯眯说道:“而且家师马上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就由他老人家负责去太医院讲课,他的水准比若若可是要强不少”
太医正大喜之后又有微忧:“费先生……当年我就请过他几次可是他不来,我可没法子”
“我去请陛下旨意,不要担心”范闲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着面前的老头,唇角露出一丝得坏坏的笑容
等太医正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范若若才惊呼道:“哥哥,我可是什么都不懂,那天夜里也只是按你说地做的”
“没办法啊”范闲无奈何苦笑道:“我先拣高温消毒,隔离传染那些好入手的写了别的等老师回来再说,你也顺便可以跟着学学”
范若若愣了愣,旋即脸上浮出一抹光彩,重重地点了点头
范闲两口子倒有些意想不到,妹妹竟会答应的如此爽快,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哥,你总说人这一辈子,要找到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然后一直做下去”范若若低着头,微羞说道:“那天夜里,虽然妹妹没有出什么力,但看着哥哥活了过来,我才知道……原来救活一个人会是这样的快乐,所以就算哥哥今天没有这个安排,我也要向哥哥请教医术的”
范闲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难道自己地胡乱作为,要让庆国地将来出现一位女医生……只是不知道费介再教个女徒弟,最后会让妹妹变成华扁鹊还是风华
不!一定不能是华扁鹊那种女怪物,当然应该是风华这种漂漂亮亮的西王母范闲看着妹妹因为兴奋而愈发生动地清丽面容,安慰着自己,至不济也得是个庆国版的大长今才好
入夜了
思思铺好了被褥,将暖炉的风口拔到恰到好处,便与端水进来的四祺一道出了屋夫妻二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阁外的烛火也渐渐暗了下来,许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睡不着?”
“嗯,半天睡地太多了……你呢?怎么今天也睡不着?记得在苍山的时候,你天天像只小猫一样睡的”
“说到猫……小白小黄小黑不知道怎么样了”
“藤大家的抱到田庄去了,是你授意的,怎么这时候开始想它们了?”范闲睁着双眼,笑着说道
林婉儿轻声咕哝道:“是你说,养猫对怀孩子不好”
范闲一怔苦笑不语总不好当着你面说,自己其实很讨厌猫这种动物吧?不管是老猫还是小猫看着它们那份慵懒狡猾地模样,便是一肚子气
“相公啊……我是不是很没用?”林婉儿侧过了身子,吐气如兰喷在范闲的脸上
“有些痒,帮我挠挠”范闲示意妻子帮自己挠脸,好奇问道:“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林婉儿轻轻帮他挠着耳下,在黑暗中嘟着嘴唇:“身边的人,似乎都有自己的长处,都能帮到你思辙会做生意,若若现在又要学医术,她本身就是京都有名地才女小言公子帮你打理院务,就说北边那个海棠吧……”
范闲剧咳了两声,险些没挣破胸部的伤口
婉儿轻轻抚摩着他伤口上方:“那也是位奇女子,只怕也是存着安邦定国的大念头只有我……自幼身子差,被宫里那么多人宠着长大,却什么都不会做,文也不成,武也不成”
范闲听出妻子话里的意思了,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婉儿,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没有与你说”
“嗯?”
“人生在世,不是有用就是好,没用就是不好”他温柔说道:“这些角色,其实并不是我们这些人愿意扮演的,比如我,我最初的志愿是做一名富贵闲人,而像言冰云,其实他又何尝愿意做一辈子的密谍头领,他和沈家小姐之间那种状况,你又不是没看到”
“而对于我来说,婉儿你本身就是很特别的”范闲地唇角泛着柔柔的笑容,目光却没有去看枕边的妻子,“你自幼在宫中长大那样一个污秽肮脏凶险的地方,却没有改变你地性情,便有如一朵青莲般自由生长,而让好命的我随手摘了下来……这本身就是件极难得的事情”
婉儿听着小情话,心头甜蜜,但依然有些难过:“可是……终究还是……”
范闲阻了她继续说下去:“而且……婉儿你很能干啊,打麻将连弟弟都不敢称必胜”
夫妻二人笑了起来
“再者,其实我清楚你真正擅长什么”范闲沉默了一会儿后,极其认真地说道:“对于朝局走向的判断,你比我有经验地多,而且眼光之准,实在惊人,春闱之后,若不是你在宫中活动,我也不会过地如此自在……相信如果你要帮我谋略策划能力一定不在言冰云之下,只是……只是……”
林婉儿睁着明亮的双眼,眸子里异常平静:“只是什么?”
“只是我不愿意,我不愿意你被牵涉进这些事情里面来”范闲斩钉截铁说道:“这些事情太阴秽,我不想你接触你是我地妻子我就有责任让你轻松愉快地生活,而不是也让你终日伤神”
“我是大男子主义者”他微笑下了结论,“至少在这个方面”
许久之后,婉儿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里却透着一丝满足与安慰,轻声说道:“我毕竟是皇族一员,以后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让听见吧……虽然我知道你是信任我,但是你也说过,这些事情阴秽无比,夫妻之间只怕也难以避免,我不愿你以后疑我宁肯你不告诉我那些”
她与范闲的婚姻,起于陛下的指婚,内中含着清晰的政治味道只是天公作美,让这对小男女以鸡腿为媒,翻窗叙情,比起一般的政治联姻,要显得稳固太多
只是在政治面前,夫妻再亲又如何?历史上这种悲剧并不少见更何况长公主终究是她的生母所以婉儿这番言语并无一丝矫情,更不是以退为进而是实实在在地为范闲考虑
“不要想那么多”范闲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如果人活一世,连自己最亲的人都无法信任,这种可怜日子何必继续?”
他想说的是,如果人生有从头再来一次地机会,却要时刻提防着枕边的人,那他……宁肯没有重生过
京都落了第一场雪,小粒的雪花飘落在地面上,触泥即化,难以存积民宅之中湿寒渐重,好在庆国正处强盛之时,一应物资丰沛,就连普通百姓家都不虞保暖之材,远远便能瞧着平民聚集之地,黑色屋檐上冒着络络雾气,想必屋中都生着暖炉
一辆极普通的马车,在京中不知道转了多少弯,终于来到了幢独门别院的民宅小院前今日天寒,无人上街,四周一片清静,自然也就没有人看见马车上下来地人的面目
邓子越小心翼翼地将范闲抱到轮椅上,推进了小院
范闲今天穿着一件大氅,毛领高过脖颈,很是暖和,伸手到唇边吐了口热气暖着,眼光瞥着院角正在苏文茂指挥下砍柴的年轻人,微微一怔
那位年轻人眉目有些熟悉,赤裸着上身,在这大冬天里也是没有半点畏寒之色,不停劈着柴
“这就是司理理的弟弟?”范闲微眯着眼,看着那个年轻人,似乎想从他身上找到北国那名姑娘地影子
邓子越轻轻嗯了一声:“大人交待下来后,院长又发了手令,被我们从牢里接了出来,司姑娘入了北齐皇宫,他的身份有些敏感,不好安置,上次请示后,便安排到这里来”
范闲点点头,这间小院是自己唯一的自留地,除了自己与启年小组之外,大约就只有陈萍萍知道,最是安全他今天之所以不顾伤势来此,是因为陛下将虎卫调给了自己,这些虎卫的存在,虽然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他们当中肯定也有陛下监视自己的耳目
想着以后很难这么轻松地前来,所以他今天冒雪而来
“这位司公子是位莽撞人……为了他姐姐可以从北齐跑到庆国,难保过些天他不会跑出这个院子”范闲握拳于口,轻轻咳了一声,说道:“盯紧一些,如果有异动,就杀了他”
邓子越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推着他往里间走,轮椅在地上的浑浊雪水上碾过
屋内的监察院官员出来迎接,看着坐在轮椅中地提司大人,不由心头微凛,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庆国又出了一位可怕的陈萍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