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前后来到门口,只见明国人姚芳正在那里围观,既没有任何干预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姚芳的神情淡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他的眼睛隐约有一种饶有兴致的神色姚芳好像对大内胜的行为十分感兴趣,观察大内胜的眼神、显得非常仔细
他们刚走出房子,便见到几个武士和足轻一个武士问道:“大内君,发生了甚么事?”
大内胜道:“守护代陶君被刺客杀死了,我来的时候刺客已经不见,正要去追查附近的刺客”
武士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一头一脸都是血的涩川氏
涩川氏的目光极不自然,忧惧之色溢于颜表但好在武士没有继续多问,鞠躬之后,便快步向房子里走去
三人默默地往大内胜府邸的方向走,姚芳仍在随行涩川氏小声道:“那些人发现我的疑点了,会查出夫君吧?”
大内胜十分淡定,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芳,用日本话对涩川氏道:“你怎么还不懂?石见国诸事都是明国人说了算陶靖只是条‘天生高贵’的狗、但仍然是一条狗,夹着尾两头受制死了一条狗很重要吗?”
涩川氏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回到了庭院中,涩川氏忙着换衣裳去了大内胜与姚芳一起坐在厅堂上,默默相对,纸墨也摆在了木案上但纸上洁白一片,俩人都没有写字
庭院里十分宁静,简直是死寂
大内胜终于提起笔,在纸上写出了汉字:仇怨彼此,消减以死
日本话的语法与汉语不一样,大内胜的文言文似乎也不是很精通,有时候写的句子不是很好懂但姚芳与他交流了多次,应该能摸准他的习惯,明白其中的意思:人们相互都有仇恨,只有死亡能够平息矛盾
姚芳也接着写了一段话大内胜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意思:不杀陶靖全家吗?
俩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在尝试理解着、对方内心深处的想法
大内胜写了一番,大意是:我没有理由和权力、去杀陶靖的家眷,如果明军想做这件事,我必定没有意见
姚芳摇了摇头大内胜也清楚其中的干系,明军不会对付陶靖,反而会去查刺客的来源;因为刺客前来对付明军扶植的石见国守护代,这是在挑衅明军的威信
当然事情早就有眉目了,大内胜已经告诉了姚芳,关东上杉家的人在收买石见国守卫武士
就在这时,换好衣裳的涩川氏端着茶具出来了姚芳转头看着她,他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但大内胜察觉那仿佛是冷笑
但姚芳一直没有写到涩川氏,完全没有提,大概是不太想干预大内胜的私事
涩川氏看向姚芳,露出礼貌而勉强的笑意,跪坐在地上鞠躬,用日本话道:“失礼了”
姚芳轻轻摇头,看来完全听不懂
涩川氏转头对大内胜道:“昨夜夫君对我动手,我一时气愤才说了气话,都不是真的,你能谅解我吗?那陶靖起初威胁我、逼|迫我,他是城主,我一介妇人实在无力违抗他的意愿,我也是受害者……”
大内胜叹了一口气,既没有回应,也不想反驳她的谎言
他静坐了一会儿,才说道:“欢愉只是虚妄,陶靖看上你,只因你是我的妻子;我才是他的快活之源人们总是在痴迷于伤害彼此,并以此为乐”
涩川氏道:“我悔过了,你会把我送回涩川家吗?”
大内胜不答
姚芳在纸上写道:毛利巡视结束之后,我便与他一道去博多,可能在最近、便要从博多港返回京师了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再会
大内胜看完点头,然后向姚芳鞠躬
姚芳又写道:大明守御司北署,非常看好大内君
大内胜:此土过客,终有一死
姚芳看着上面的字想着甚么这时门外的庭院里起了一阵风,草木“唰唰”响动,光头大内胜一脸无神,茫然地望着黯淡之处的动静
激烈的情绪仿佛已经消散,唯有平淡的沉沦,宛若夜色一般、笼罩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