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海雨裹挟着咸腥,狠狠砸在听涛别院外围湿滑的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陈三钱缩在一处倒塌了半边的石墙残骸阴影里,粗麻布裹紧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低矮木门
雨水顺着他紧贴头皮的湿发流进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心底那股不断翻涌的冰冷
两天了自那夜从船坞险地脱身,带着那几行滚烫的黑账记录,他就死死盯住了这里——赵平在听涛别院外的简陋居所,一处摇摇欲坠、紧挨着堆放杂物的破棚屋
疤脸汉子和钱满仓手下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瘴,始终没有出现但陈三钱的心却越沉越低
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那本无形的“情报账册”上,“冰讯催命急”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
第三天清晨,雨势稍歇,天色依旧铅灰那扇紧闭了两天的破木门,终于被推开
出来的不是赵平
是一个穿着玄天派最低级杂役灰袍、面黄肌瘦的半大少年,手里端着一个破瓦盆,里面是浑浊的污水
他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恐惧,眼神躲闪,匆匆将污水泼在门外的泥沟里,转身就要缩回去
不能再等了!
陈三钱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动作快得带起一阵湿冷的风
那少年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冰冷、带着海腥和雨水泥泞的手,如同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狠狠拖回了石墙的残骸之后!
“呜——!”少年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如同蚍蜉撼树
“别叫!想活命就别出声!”陈三钱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和紧迫
他另一只手迅速摸出一颗劣质但足以让底层杂役眼红的辟谷丹,在少年眼前一晃,又飞快收起“告诉我,赵平呢?”
少年被那丹药晃得一愣,挣扎的力道弱了几分,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
他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陈三钱眼神一厉,捂嘴的手指骤然加力,指甲几乎陷进少年脸颊的皮肉里,声音如同九幽寒风:“钱满仓的人来过,是不是?赵平是不是死了?说!”他另一只手作势要掐向少年脆弱的脖颈
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少年的意志
他眼中涌出泪水,疯狂点头,又猛地摇头,呜咽着指向那间破棚屋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陈三钱的心彻底沉入冰海
他松开捂嘴的手,但冰冷的视线依旧锁死少年:“带我去看!敢耍花样,你就下去陪他!”
少年吓得浑身筛糠,连滚带爬地引着陈三钱,绕过棚屋的正面,来到后面一处更加隐蔽、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垃圾腐臭的角落
那里胡乱堆着些朽烂的木料和破渔网少年颤抖着手,指着渔网下一处不起眼的凸起
陈三钱一脚踢开湿透的破渔网
一具蜷缩的尸体暴露在阴冷潮湿的空气中
是赵平
尸体已经僵硬,脸色青灰浮肿,显然死去不止一天
致命的伤口在脖颈,一道深可见骨的割痕,皮肉翻卷,边缘被雨水泡得发白
手法干脆利落,带着海沙帮惯有的那种残忍和效率
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刻骨的绝望和不甘
身上的灰袍被撕扯得破烂,所有口袋都被粗暴地翻开,里面空空如也
陈三钱蹲下身,无视那浓烈的尸臭和腐败的气息,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刀,一寸寸扫过尸体
他在找线索,任何可能指向冰魄石或洗钱链的线索!
他翻动尸体僵硬的手臂,指缝里除了污泥,什么都没有
解开破烂的衣襟,胸口有几道挣扎留下的淤青,同样空空
他耐着性子,甚至检查了赵平那双磨破了底的破布鞋鞋底……依旧一无所获
钱满仓的人,做得太干净了!所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都被搜刮一空!冰魄石的下落,赵平这条线,彻底断了!
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巨大的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着陈三钱的心脏
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紫灵仙子那边如何交代?难道真要引颈就戮?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勉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戾气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赵平紧握的左手
这只手僵硬地蜷缩着,似乎死死抓着什么东西之前因为被压在身下,又被渔网覆盖,没有发现
陈三钱眼神一凝,粗暴地掰开那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赫然握着一小块东西
不是灵石,也不是玉简
是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颜色暗沉、边缘粗糙的木片
木片本身毫不起眼,像是从某个粗糙的物件上掰下来的,甚至带着点毛刺
但木片的一面,却用极其精细的刀工,阴刻着一个古拙的篆字——“清”!
这个字,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攫住了陈三钱的全部心神!
这字迹!这刀工!绝非赵平这种底层杂役所能拥有!
它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磨洗的沉静与古意,笔画转折间隐隐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律,像是……某种功法的印记?
或者,是某个人的私章残片?
“清”?清什么?人名?道号?还是……某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