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商赶紧陪着笑
“是生绢,总爷”
那辖官看了他一眼,见那商人是个穿着绣纹衣裳的,便不好克扣太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生绢?这分明就是绸缎!”
“依大周律令,每匹绸缎出关须征三成税,今日关里丝价一匹作价三贯,收你一贯,你这一辆牛车以八十匹估算,一车便是八十贯!
速速入关交钱,不然连人带车都给你扣下!”
那商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十抽其三,真是给面子了
若是平时,都要扣下一半来
应了一声,摸出一贯足钱交给那队正,商人赶紧进关
而他其后,便轮到了清润商队的庞大车马缓缓行至关门前
八辆满载的牛车,两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很快便引来了关上守军的注意
加上四十余名统一着装、精神抖擞的护卫伙计,这阵仗在荒年显得格外扎眼
那队正一双眼神贪婪地在车队尤其是那两辆马车上扫视,显然是想找茬敲上一笔
出关拔毛这种事,也算是他们这些戍边卫的油水
他刚想上前喝问,甚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让开!”
一声低喝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全甲的军官急匆匆地从关城阶梯上快步走下,脸色微沉
他一把推开那面露凶相的队正,眼神凌厉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
“不长眼的东西!这也是你能惹的?滚回岗楼去!”
那队正被气势和官阶所慑,脸上横肉抽了抽,却连啐都不敢啐一口,唱了个喏,便带着队伍一路上了岗楼
那军官这才整了整衣甲,换上一副还算客气的笑容,走到张永春马前,拱手道:
“张公子,商队浩荡,一路辛苦”
张永春在马上微微颔首:“马游缴,有劳挂念”
来整正是居庸关游缴马非,他目光扫过车队,故作关切地问道:
“公子此番携如此多车马货物,可是打算在我这居庸关内做些买卖?”
说着,语气中带出几分亲切和热情来:
“如今关内市集虽不比往年,却也还算有些人气
若是公子有意在关内落脚后交易,马某不才,倒可以帮忙引荐一二,就地办理那‘公验’、‘税引’等一应手续”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
“按咱大周的规矩,行商于关隘重镇内设铺坐贾,或是大宗货物交易,都需向当地市易司报备,申领公凭,载明货物种类、数量、价值
过关出塞则需另换公验,由市舶司勘验,缴纳过税
这手续嘛,说繁也繁,说简也简…若有熟识之人,半日便可办妥,也能省去不少麻烦和…损耗”
张永春眯起眼睛,这话他可太熟悉了
眼前这人话里话外都透着“有我在好办事,但也不能白办”的意思
张永春心中了然,这马非是想把自己留在关内,方便他后续“关照”甚至“吃下”这支肥羊
只是很可惜,自己不是本着居庸关来的,要不然我非和你在这做过一场
心里叹了口气,张永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疏离笑容,手中蒲葵扇轻轻一摆:
“马游缴好意,张某心领了不过我等此行目的明确,并非要在关内停留”
他伸手指了指车队道:
“我这货物,尽皆都是要运往前方的榷场,与北边辽人交易的
关内买卖,非我此行所愿,就不劳烦游缴大人了”
马非脸上笑容不变不说,反而更加热情了些:
“原来如此公子志向远大,是要做那榷场的大买卖也好,也好”
他侧身让开道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马某就不耽搁公子行程了
公子既然不是在关内买卖,这出关的手续,我自已吩咐下面人查验放行,公子车队直接过关便是”
“承马游缴吉言”
他轻夹马腹,青篷车和牛车缓缓启动,在清润商队护卫的簇拥下,碾过关门前粗糙的石板路,穿过那幽深高大的门洞,向着塞外苍茫的榷场方向行去
张永春在马上一抱拳,笑容依旧
“总爷保重,君宜尚位”
马非站在原地,也是笑着回礼
“掌柜慢走,家累万金”
双方都是面露微笑,喜气洋洋的,若是旁人见了,还真以为是一对好兄弟
目送着张永春进了居庸关,马非笑着叫过亲兵
不多时,居庸关外的一伙马匪便收到了一只信鸽
拆了腿上的竹筒,展开纸条,看着上面有一句话
“肥羊出圈了,方向榷场,你等好好招呼”
穿着裘皮的飞过山大笑一声,把信鸽放飞,举起手里的弯刀,用突厥语大喝一声
“儿郎们!
打草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