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怯晨钟(1 / 2)

浮图塔 尤四姐 1962 字 4个月前

荣王殒命虽叫人哀痛,但新君已定,再这么哭哭啼啼,未免不成体统

肖铎上前低声劝慰,“娘娘节哀,事情既然出了,再哭也于事无补眼下还是以登基大典为重,娘娘请先回坤宁宫,余下的事等前朝忙过了再行商议”

回坤宁宫?坤宁宫也不过供她暂时落脚,福王一旦即位,这浩浩紫禁城哪里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原本邵贵妃一死,把荣王笼络过来,她的后半辈子就有了保障可是荣王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她的太后梦泡汤了,往后要寄人篱下,这突来的变故叫她承受不住

她一把抓住肖铎,“你说,大殿下好好的怎么会暴毙?”贵妃尸变的说辞她连听都不要听,谁能在宫闱之中翻云覆雨,问他肖铎自己,他也交代不出第二个人来看来他早就和福王结了同盟,人家必定许他更大的好处,利益当前他就把她给卖了露水姻缘原就不在她的考量,她依仗的是他能到今天这步,全有赖于她的扶植她如今落了难,把所有希望都托付在他身上,结果他好话说起来一箩筐,事到临头居然这么让人信不实!

她狠狠盯住他,“厂臣,大殿下的死因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查验?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大行皇帝唯一的血脉!事情还未查明,你们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办什么登基大典?”

肖铎脸色一沉,再由她说下去,后面不定会有什么妄言出来既然取经经过了八十难,岂能在最后功亏一篑?

“怎么会出这样的事,这个应该问娘娘自己”他厉声道,“娘娘把大殿下留在自己宫中,却又未尽看护之责殿下年幼,亥时一轮哭祭之后就回坤宁宫去了臣请问娘娘,殿下寅时应该正是沉沉好眠的时候,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进了承乾宫?既然两宫这么多人都没发现殿下行踪,臣说句老生常谈的话,这是命里定的,贵妃娘娘舍不得留殿下一人,到底还是要带殿下同行娘娘这里哀恸无益,没的伤了自己的身子臣已经命人打造小棺椁,无论如何先殓葬要紧眼下江山无主,多少人正望着新帝继位,带领朝臣们再开创出一个盛世来还是不要为这等小事烦扰,先以大局为重吧!”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皇后惊愕地望着他,这还是在她面前俯首帖耳的肖铎吗?果然大势已去,他有了新主子,再也不用对她奴颜婢膝了

福王却道:“娘娘言之有理,大殿下死因未明,这会子匆匆拥本王,实在不是个好时机我瞧还是缓一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样大的责任突然压在我肩头,我也没有做好准备就依娘娘所言,先把大殿下这头料理好,往后再择贤明之君,也就是了”

这话一出众人骇然,纷纷表示事有轻重缓急,目下没有比拥立新君更要紧的了荣王的事不是不办,而是缓办,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事查不出端倪来,就算有点苗头也早就给掐灭了办案子是谁的拿手好戏?还不是东厂么!既然东厂的厂公都把想法说明了,皇后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够扭转乾坤!

“娘娘听臣一句劝,还是回宫去吧!诸臣工眼下有要事要办,娘娘且放宽心,回头微臣自然查个水落石出,还大殿下公道”肖铎转身吩咐闫荪琅,“贵妃娘娘搁在外头太危险了,难保不会再出岔子赶紧叫人大殓,把棺盖钉实了,大家图个心安”

皇后伶仃站在那里,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可以轻而易举杀了贵妃,要她的命定然也不费吹灰之力她闹,闹到最后又怎么样?荣王死了,她横竖是做不成太后了还是认了吧,别一个不慎惹毛了那些人,过两天入殓的就该是她了

她垮下肩,用力闭了闭酸涩的眼该说什么?说恭喜福王么?只怕会被当作嘲讽,反倒不讨巧她扶住自己的额,转身时踉跄了一下,幸得那死而复生的小才人相扶,她在边上温婉道:“臣妾送娘娘回宫吧!”

皇后不置可否,让她搀着,缓步下了谨身殿的丹陛

往东方看,天边有一丝微芒,快要日出了,穹隆隐约泛出蟹壳青来皇后步履沉重,缀了麻布的鞋头每挪动一步,就从襕裙底下透出尖尖的一点音楼觑她,她脸上表情木木的,简直是看破红尘的死寂她赔着小心,轻声道:“娘娘不舒服么?臣妾叫人传太医来,给娘娘开副安神的药,娘娘用了踏实睡一觉,醒过来什么都好了”

皇后极慢地摇头,“好不了了……”又转过脸来看她,“端妃,你是蹈过义的人,哀家问你,死的时候痛苦么?”

痛不痛苦,其实她已经记不起来了脑袋伸进绳圈里,底下的木床一抽,就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上不来气,白茫茫,空无一物要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真要是那时候死了,过去就过去了,也觉得没什么了不得

不过皇后打听这个干什么?别不是想不开也打算悬梁吧!音楼唯恐她做傻事,绞尽脑汁把感受描述得可怕详尽,“娘娘,死过一回的人绝不想死第二回,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个过程太痛苦脚底下悬空了,人就像块腊肉似的挂在那里,感觉魂魄脱离了躯壳,头发一根根地竖起来,眼珠子突出,几乎要从眼眶子里蹦出去想透气,可是续不上,肺里生疼生疼舌头从嘴里伸出来,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绳圈给勒的您吃过鸭舌么?鸭舌底下有根软骨,人舌头下没有本来就是肥糯糯的一团,嘴闭不上,只好吐出来我以前听人说,上吊死的人来世口齿不清上辈子舌头缩不回去,下辈子就是个大舌头”

皇后古怪地瞥她,“那你怎么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