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踏入室内,谢梧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书桌后面的杜演
如今皇帝不在京城,没有大事杜演便也不去官署了他穿了一身灰蓝色细棉长衫,花白的头发也只用头巾包起,满是皱纹的面容上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年轻
这副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当朝左相,倒像早已经归隐的山中雅士
杜演身边却还站着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年轻人身形颀长,面容俊秀和杜明徽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性格明快的杜明徽,他倒像才是个羞涩的小姑娘
只看了谢梧一眼,少年便已经垂下了眼眸,耳垂泛起了一点微红
“晚辈谢梧,见过杜相”谢梧上前行礼
杜演微微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美貌自不必说,真正难得的却是她周身的气度京城里绝色女子不少,气质高贵的也不在少数眼前的少女礼数标准,却没有那种刻意苦学的紧绷感,而是带着一种随性写意的自在
她这般标准的行礼,只是为了表示尊重,但若有一丝半毫的差错,她也并不会因此感到羞愧无措
“谢小姐不必多礼,阿徽在蜀地多蒙谢小姐照顾,老朽该多谢才是”杜演抬手捋须,笑道:“谢小姐请坐”
谢梧谢过,走到一边坐下
“你们也坐下吧”杜演又对杜明徽和那少年道
两人齐声谢过祖父,杜明徽在谢梧身边坐下,那少年则走到两人对面坐了下来
一个侍从端着茶水进来,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阿梧,这是我小弟,明玦”杜明徽笑道
谢梧含笑点头道:“杜七公子好”
“谢小姐好”少年轻声道
谢梧挑眉,杜家这样的人家竟然会有这样害羞的人?是真的还是扮猪吃老虎?
杜演望着谢梧笑道:英国公有女如此,当真是好福气谢小姐离开京城多年,可还习惯?”
谢梧道:“杜相过誉了,阿梧一切安好,谢杜相关心”
杜演点点头,却不谈正事,反倒与谢梧闲聊起来
杜演身为左相,年轻时也曾到各地任职,经验见闻远非常人可比
谢梧这些年也没有闲着,整个大庆乃至西凉北狄都有涉足,也不是锁在闺阁的寻常闺秀
一老一少说起过往见闻,倒是十分投缘,就连杜明徽和那少年也听得入神
“阿梧,我都不知道你去过那么多地方”杜明徽忍不住叹道
谢梧笑道:“我当初本就是从光州随父母去了蜀中了,那些年家中生意还没起来,不仅是我便是母亲和长姐也要跟着父亲去各地的这几年,大哥独自支撑申家不易,我自然也要帮着一些”
“真厉害”杜明徽笑道:“祖父,阿梧可比我厉害多了”
杜演笑道:“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谢小姐何止比你厉害,就是你这些兄弟也不及她多矣”
“杜相言重了,我岂敢与杜家诸位公子相比?我与明徽是好友,又是晚辈,杜相若不嫌弃,唤我一声阿梧便是”
杜演点头笑道:“好,阿梧是个爽快人,老朽也不兜圈子老朽托明徽询问之事,不知阿梧觉得如何?”
谢梧笑道:“宜州风土极适合种桑养蚕,申家在织造方面却有几分底蕴,若能得到杜相照顾,自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杜相看得起申家,是我们的荣幸”
杜演挑眉望着她,等着她的后话
只听谢梧道:“这几日晚辈也了解过一些宜州的情况,恕晚辈直言,杜家族中虽然良田颇多,但蚕丝产量想要支撑起足够庞大的织坊,恐怕还有些难度若只是小打小闹,宜州路远,却也没什么意思”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杜明徽和杜明玦齐齐看向谢梧
杜演脸上却并无不悦之色,反而笑了起来,“听阿梧的意思,若是能有大量蚕丝供应,你便有信心能赚大钱?”
谢梧也不自谦,含笑道:“若有左相支持,以申家的织造技艺和售卖渠道,何愁不能成事?”
杜演抚掌大笑:“好,不愧是短短几年间就能让申家成为蜀中豪商的女子!”
见祖父没有生气,杜明徽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扭头去看谢梧,她这好友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谢梧秀眉微挑,望着杜演依然神色如故,丝毫没有因为杜演说破了自己的底细而惊慌
杜演身为当朝左相,杜氏的当家人,最疼爱的孙女又被皇帝嫁到了蜀王府,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没弄清楚,又怎么会主动找上她来要合作?
“杜相过奖了,这是全家上下的功劳”谢梧谦逊道
杜演也不在意,神色稍微肃然了几分,道:“谢小姐若是在宜州开设织坊,每年能织多少匹锦缎?”
谢梧道:“若是低于十万匹,这桩生意恐怕就谈不了了”
杜演还未表态,坐在一边的杜明徽和杜明玦就先吸了一口气如今市面上最普通的蜀锦也要二十两银子一匹,而申家织坊出来的价格普遍能翻倍
一年十万匹,售价就能达到四百万两
即便对杜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也是个不可能拿出来的天文数字
当然,这四百万两是十万匹蜀锦的总价,还未曾抛去中间给桑农蚕农织工漕运乃至进入店铺等等成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