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面露凶光(2 / 2)

“先生要走?”孙策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玄色丧服上还沾着江风带来的水汽他手里攥着半截断矛,那是孙坚从洛阳城带出来的遗物

苏羽转身时,城墙上的风正掀起他的衣袍“伯符可知,令尊遇刺当日,洛阳城的太学里正飘着新酿的桃花酒?”他忽然提及不相干的事,目光掠过远处江面上的渔火,“董卓旧部李傕在函谷关囤积了三万石粮草,而袁绍的使者此刻应该已在许昌城外”

孙策的眉峰猛地挑起他一直觉得这位寄居江东的谋士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此刻对方眼中闪烁的精光,竟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枚残缺的传国玉玺

“许昌若乱,谁会最先挥刀?”苏羽忽然问道

“曹操!”孙策脱口而出,随即又皱起眉头,“可他刚败吕布,正是兵锋正盛之时”

“猛虎也有软肋”苏羽抬手按住腰间的玉佩,那是当年在洛阳与荀彧交换的信物,“若许都火起,关中的马超会盯着潼关,刘表会觊觎南阳,而先生您——”他顿了顿,看着孙策逐渐攥紧的拳头,“会盯着庐江的刘勋,对吗?”

孙策猛地抬头,月光恰好落在他年轻的脸上,映出与孙坚如出一辙的刚烈三天前他还在濡须口操练水军,此刻忽然明白,父亲的死或许从来就不是孤立的意外

“先生何时动身?”孙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

“三更”苏羽转身走向马厩,“告诉程普将军,柴桑港的货船不必等我了”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两匹快马从侧门冲出苏羽换上了寻常商人的青布衫,身后跟着的护卫老秦却依旧背着那口缠着黑布的长条物江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苏羽忽然勒住缰绳

“去取三坛女儿红”他对老秦说,目光投向城南的方向那里住着孙坚的旧部朱治,昨夜还在灵堂前哭得昏死过去

老秦虽疑惑却未多问当他提着酒坛回来时,见苏羽正将一枚铜符塞进墙缝那是当年朱治在徐州救他时留下的信物,此刻潮湿的青苔已漫过符上的纹路

快马踏入庐江地界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官道旁的驿站外,几个邮差正围着一具尸体议论纷纷苏羽勒马细看,死者胸前的箭簇泛着幽蓝,正是李傕部将常用的狼牙箭

“往许昌去的公文都被截了”一个邮差见他是商人打扮,压低声音道,“听说昨晚有黑衣人行刺曹司空,许昌城现在宵禁了”

老秦突然按住腰间的佩刀苏羽却注意到死者靴底的莲花纹——那是荆州刘表的私兵标记他忽然想起半月前从许昌传来的消息,曹操正让董昭修建铜雀台,而荀彧在朝堂上与孔融争论得面红耳赤

“改道陈留”苏羽调转马头,青布衫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告诉陈宫,就说我带了他要的《孙子兵法》注本”

老秦眼中闪过诧异陈宫此刻应在吕布旧部张辽军中,这人向来与曹操不睦,苏羽为何要绕道见他?但他终究只是跟从,抽出腰间的短铳朝天鸣放,惊起芦苇荡里的一群白鹭

暮色降临时,他们在陈留城外的破庙歇脚老秦解开背上的长条物,里面竟是一张浸透桐油的桑皮纸地图,上面用朱砂标出的关隘要道密密麻麻苏羽用指尖点过许昌城的位置,忽然听到庙外传来马蹄声

“是李典的人”老秦吹灭油灯,握紧了短铳破庙的窗棂上映出十几个黑影,领头者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甲胄上的“李”字

苏羽却忽然笑了他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那是当年在官渡之战前,曹操亲手交给他的信物“告诉曼成,荀彧在尚书台的密道里藏了三车火药”他对着窗外朗声道,“若许昌城门三更未开,就让于禁烧了乌巢的粮仓”

火把的光晕里传来抽刀声,随即又归于寂静苏羽重新点亮油灯,看着地图上被朱砂圈住的许昌城,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太学里,那个总爱坐在槐树下抄《春秋》的少年那时的荀彧总说,乱世最缺的不是良将,而是肯守着道义的读书人

“先生,”老秦忽然开口,他的手还按在刀柄上,“陈宫的人来了”

庙门被推开的瞬间,苏羽看到陈宫腰间的玉佩正在晃动那是块双鱼佩,与曹操收藏的那块正好凑成一对当年董卓火烧洛阳时,他们三人就是凭着这对玉佩在废墟里相认的

“孟德在许昌杀了孔融”陈宫的声音带着寒意,他将一卷帛书拍在案上,“现在连杨彪都被关进了大牢”

苏羽展开帛书的手顿住了帛书上的字迹他认得,是荀彧的亲笔墨迹里混着血丝,最后那句“天下将乱,君可归矣”刺得他眼睛生疼

“马超已破潼关”陈宫忽然冷笑,“先生觉得,曹操现在还能腾出手来管江东的事吗?”

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苏羽抬头时,正看见陈宫眼中闪烁的野心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曹操会说陈宫的智谋里藏着一把双刃剑

“你想让我做什么?”苏羽的声音很平静

“取许昌”陈宫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只要拿下许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就该是我们了”

庙外的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窗纸哗哗作响苏羽看着案上的帛书,忽然想起荀彧送他出城时说的话:“乱世如棋,总要有棋子肯为道义落子”

“我要见张辽”苏羽将帛书凑到灯上,看着火苗舔舐着那些带血的字迹,“告诉他,若想为吕布报仇,今夜三更,许昌城的西城门会为他敞开”

陈宫猛地站起来,腰间的佩剑撞到案几发出脆响“你疯了?张辽现在是袁绍的人!”

“他不是”苏羽看着帛书化为灰烬,“他是那个在白门楼肯为吕布殉死的义士”

三更的梆子声从陈留城传来时,苏羽正站在乌巢的粮仓外于禁的亲兵举着火把守在暗处,他们手里的火箭已经浸足了油脂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声,惊起粮仓顶上栖息的夜鹭

“先生,”于禁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许昌城的火光该亮了”

苏羽抬头望向东南方,那里的夜空正泛起诡异的红光他忽然想起孙坚葬礼上那株被风吹得摇晃的幼苗,此刻不知是否已被白幡遮住了阳光

“放箭”他轻声道

火箭划破夜空的瞬间,苏羽听见了许昌方向传来的钟鸣那是太学的晨钟,二十年来从未在三更响起过他知道,荀彧终究还是打开了尚书台的密道

“告诉伯符,”苏羽翻身上马,青布衫在火光中猎猎作响,“等我从许昌回来,就教他怎么下这盘棋”

马蹄声在旷野里渐远,身后的粮仓正燃起冲天大火苏羽回头时,看见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极了当年洛阳城破时的景象他忽然想起荀彧在帛书上写的最后一句话:“乱世总会过去,只要还有人肯守着灯火”

马蹄踏碎三更的寂静,苏羽的青布衫在夜风中扬起边角,像一面褪色的旗帜他攥着缰绳的手心沁出冷汗,不是因为身后燎原的火光,而是太学那通不合时宜的晨钟二十年来,这钟声总在卯时三刻准时响起,伴着太学生们朗朗的诵读声穿透许昌城的薄雾可今夜,三更的夜色正浓,青铜钟的余韵却像惊惶的鸟雀,在旷野上盘旋不散

“荀彧……”苏羽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喉结滚动他还记得初遇荀彧时,那人正站在洛阳太学的槐树下校勘《春秋》,素色朝服上落着细碎的槐花瓣那时董卓刚烧了洛阳,灰烬里还能捡到烧焦的简牍,荀彧却固执地要在废墟上重立太学“经史不灭,国祚便有根”当时他是这么说的,指尖划过简牍上残缺的“礼”字,眼神亮得像星子

胯下的骓马忽然人立而起,苏羽猛地勒紧缰绳前方官道旁的密林里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借着粮仓火光的余辉,他看见十几名黑衣刺客正围杀一队甲士那些甲士的铠甲上镶着赤色云纹,是袁氏的私兵——袁绍派驻在许县外围的游徼

“来者何人?”一名刺客厉声喝问,蒙面巾下露出的眼睛闪着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