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爹现在眼里只有贵妃,没有女儿了是吗?”
张柔苦笑,摇了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张文静道:“这次回家,倒觉得爹不像以前那般疼女儿了”
“胡说什么”张柔忙道“为父忙里忙外,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
张柔又不答了,道:“你不怪我就好,前阵子在燕京,我常想起那年你与我说看中陛下了时的话不得不说,你眼光比为父好,好得太多了……当年若不是为父犯糊涂,这皇后的位置你丢不了,你怪为父吗?”
张文静听到前半段便有些感触,眼眶微微发红待听到后面,却是不停摇头
“爹,女儿从来没想过要什么皇后之位”
“我知道,我也不是说这个”张柔赔笑了一下,道:“我只是说……我这个当爹的,误了你”
“没有”
张文静抹了抹眼睛,回答得很利落
她眼睛还有些红,却没再哭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女儿这辈子,该有的都拼了命握住了,该没有的便不是女儿的”
“谁说的?命里有没有,现在看还早”
“回过头想那些年,以我的身份、以爹的处境,最后我还能与陛下成了眷侣,已是难得,我没想求更多,更不会怪爹”
张柔叹息不已,道:“你不明白,十年间有太多机会,是爹没把握住”
“爹,别想什么机会了可以吗?我已经得到了够多了,我现在只怕失去”
“你不必管,为父心里都有数”
张柔在女儿面前不像在儿子们面前时那般强横,语气软柔了不少,又道:“心里都有数的”
张文静沉默了许久,道:“这次,二哥与十一郎出了事,我们父女开诚布公地谈谈吧爹这般卖命,便是为了把女儿扶上后位吗?”
“傻孩子,为父都是近八旬的人了……”张柔说着,话锋一转,还是道:“能做的,只能是让你几个兄弟多立战功,压着高家,以待来日”
“除此之外呢?你还做了什么?”
“做不了什么,也不宜做什么”张柔道,“时日还长,要做的无非是得陛下欢心,不出纰漏”
“但二哥与十一郎出纰漏了爹可想过,若张家权势越大,一旦出纰漏就越危险”
“下次不会了,我只管报国立功,不会再有……”
“女儿不想要”张文静十分疲倦地摇了摇头,道:“女儿一直盼着的是保州收复之后家人和和美美的,不想要什么后位”
“该是你的”
“爹知道九哥是怎么死的吗?该是他的东西太多了十一哥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也是因为该是他的东西太多了张家的男儿们‘该有的’总是太多,那就始终不知道满足,早晚会家破人亡……”
“咳咳……咳咳……”
张柔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是说,九郎的死……该怪我,十一郎有今日,也该怪我,是吗?”
“爹,女儿不是这意思……”
张文静眼中不由泪珠直落,这次却是抹也抹不掉
忽然,有人掀帘进来
张文静转头见是李瑕,愈发委屈
张柔起身一看,则是瞬间变了脸色,眼中浮起惊惧之意
李瑕走上前,搂着张文静拍了拍她的背,道:“我与你爹聊聊吧”
“好”
张文静应了,起身离开
张柔愈发不安,忙想要行礼
李瑕却扶住了他
“张公不必如此,我们开诚布公聊聊,可好?”
“老臣……好”
“方才你与文静说的,我都听到了”
李瑕话到这里,张柔眼睛一睁,差点又要晕过去
而李瑕却又接着道:“先把这些问题聊清楚也好,至少比过了五年十年真发生了什么时再聊要好我一向不介意把丑话说在前面放心,我没有要怪张家的意思一开始说清楚,也是为了保护张家”
张柔这才心下稍安,道:“老臣糊涂”
李瑕斟酌着道:“先说些难听的,夺后位的心思收起来你当年死活不同意文静嫁我,是高氏与我相扶相持度过最难的岁月现在争后位,没这个道理……你说是不是?”
他最后问这个问题的语速很慢
张柔知道,回答了这个问题,就是对李瑕的承诺
活了这一辈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直截了当,不讲情面的人
但就是这种直接,让张柔没有办法狡辩
“是”
他只能这么答道
“那好”李瑕问道:“往后我们不争了?可好?”
张柔愣了一下,心想,这种大事,就这么问一下有用吗?问一句,就保证以后没有后位之争吗?
然而李瑕目光炯炯,就是要张柔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