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若志向相仿,合力做事总是轻松的
其后谈起关中治理,愈发顺遂……
末了,廉希宪那萧索神情俱消,拍着膝,道:“大帅与其将我留在关中,不如遣我往陇西?”
“善甫兄莫非担心我不信你?”
廉希宪摇摇头,道:“沿途而来,见民生安定,吴公有治世之才,治关中足矣”
李瑕不须他细说,早知将廉希宪放在陇西更好
若事情顺利,宋廷将王坚派来镇守,到时便可由廉希宪与其一文一武协作……
“本也是有这想法的,只是吴公暂不了解关中情形,还请善甫兄先帮衬一二,算是过渡”
“如此也好,正好与吴公相互讨教”
……
廉希宪这一来,李瑕很快便感到轻松了许多
今日这一场谈话虽短,但能对北面情形有了确认,而不仅是猜想,李瑕的心理压力顿消
往陇西之事由廉希宪提出,则表明了他站在李瑕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这点与吴潜不同,吴潜始终希望李瑕能忠于大宋……
由此可见,相比宋廷出身的士人,北地士人没有太多的心理束缚
金亡二十年,他们对蒙古没有那样根深蒂固的忠心,在乎的是更实际的东西,或看的是形势,或保的是家族,或有恢复汉制的抱负
当李瑕已有了足够的实力,北人反而比南人容易拉拢……
眼看着关中形势渐渐安稳,又已布置好驻防,李瑕便已开始安排返回汉中
一方面,他记挂着高明月的产期将近
另一方面,汉中暂时还是他治下之地的中心
且可以预想的是,接下来川蜀比关中更需要他亲自坐镇
临安方面若有手段,不至于用在关陇,必定是要想方设法消除他对川蜀的影响
接下来与宋廷要争夺的,该是川蜀士民之心了
几日之后,李瑕的车马已启程往陈仓道,而他给程元凤的回信已快马送往临安
车队、马匹奔走在山川之间,如蜉蝣一般渺小
而若放眼这天地,北面还在龙争虎斗,忽必烈亲统十数万大军与敌鏖战;西南渐稳,百废待兴
唯有东南一隅,犹还在歌舞升平中争权夺势,不休不止……
临安
“据宫中消息,程元凤、叶梦鼎等人联袂觐见了官家,口出威胁之言,逼着官家答应了召回李瑕、调换川蜀各路安抚使之请”
贾似道坐在那,任由美姬给他修理指甲,漫不经心道:“我没看到调令”
廖莹中道:“官家那性子阿郎也知道,说是,能否先问问李瑕的意见,程元凤亦不愿与李瑕撕破脸,盼着能劝李瑕回朝”
“懦弱”
贾似道讥笑一声,道:“这些人做事一惯是这德性,尽日只喊着‘以社稷安稳为重’,国势已病入膏肓,犹不敢施猛药和籴不立废,公田不立收,温温吞吞,婆婆妈妈治国如此,对李瑕之事亦如此,软弱无能”
话虽如此,他却是带着种坐山观虎斗的轻松
“且看吧,李瑕不会搭理他们,传书一来一回两月,等他们下定决心鱼死网破,手段用到川蜀,已是三个月过去,呵,都明年了,李瑕还能束手就擒?就这样一群人还能成事?”
廖莹中感受着贾似道这强烈的鄙夷,道:“程元凤该不至于如此糊涂近来,他多派信使往川蜀,该是传书于蜀地各官员,如张珏、史俊、孔仙、马千等人”
“他也就这点能耐了,虽不能除李瑕,能损其根基也好”
“是”廖莹中道:“程元凤威胁官家,以对李瑕出手,正好两败俱伤”
“等狼与狗群嘶咬过后,拿着棍子出来的人才能收拾局面”贾似道随口说着,问道:“这狗群是如何威胁官家的?”
“阿郎该是能猜到,无非是撂挑子而已”
贾似道脸上讥意更浓,拿起那修剪好了指甲的手掌看了看,仿佛看到它又重新握住了一根棍子……那是大宋的权柄
“传封口信给全皇后吧……”
大内,慈元殿
全玖端坐在那,已有母仪天下的架势
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消息闭塞,如今已是耳目灵通
贾似道每次传进宫来的消息,皆言天下大事、痛陈时弊
“贾相说……程元凤眼力浅了,李瑕为何有钱粮收复陇西?因其治下清明而朝廷岂是真无钱粮?朝廷钱粮远甚李瑕百倍,却只在豪强权贵之家,诸公若还不能下决心,扫积弊、除强藩,只知内斗不休,大宋亡国之祸不远矣……”
全玖听罢,对时局的了解更深
“李瑕”
她在心中念叨了一遍这名字
只觉那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与她为敌,如今果然已成为跋扈藩镇
官家无能,满朝士大夫软弱,若是对付不了强藩,那便只能请贾相公来当周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