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说只能联络蜀中官员了”末了,廖莹中道:“满朝衮衮诸公,也只这点能耐”
这次,贾似道却没再骂“庸才”
他似乎叹息了一声,转头看向那些在院里玩关扑的姬妾们
“赌桌上筹码都没有了,还能怎么办?”
“平章公说什么?”
“没什么,去吧”
贾似道看着廖莹中的背影远去,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
“我说……这些庸才真是庸才吗?比金莲川幕府、汉台幕府差?给他们换个官家试试看……”
这次,贾似道深深体会到自己与忽必烈、李瑕的差距在哪里
对方一个是大汗,一个是藩镇,下达任何命令都能一以贯之
而他这个平章军国事呢?只是臣子
敢开战吗?
李瑕刚与忽必烈战罢,本该趁机平叛的但万一战事不顺,群臣逼他贾似道亲自挂帅出征怎么办?
到时,宰相在外统兵,凡遇弹劾不得自辩,当请辞
类似这样的顾虑太多了他贾似道和群臣之间的一点信任,脆弱得反贼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摧毁
第一次,贾似道发现背后至少该站着一个能坚定支持他的皇帝才能让他成事
越是遇大事,越需要强有力的后盾
可现在呢?
扶持一个废物却不想篡位,打算扶着这个废物在这种乱世中兴社稷
一开始怎么会选这么一条路……
“我真他娘是个撮鸟,蠢透了!”
以往怪权贵、怪同僚,现今实在无法了,只好连官家一起怪了,贾似道浑然忘了以往正是他认为这样万事放权的官家最让人满意
至于如何应对李瑕?
忽必烈早晚必还要再攻李瑕
这次错估了局势,下次,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再说吧
而就在这四月十三日,姜才刚刚抵达长安
他牵着马走进永宁门,抬头看着长安城,目光直愣愣的
为他引路的兵士便问道:“将军也是头一遭见大唐故都吧?”
“我去过开封”姜才道
想要在姜才面前炫耀一番的士卒没想到他这么见多识广,挠了挠头
“南边见过开封的也没几人哩”
“整个淮右军中去过开封的一只手数得过来”姜才道:“但那没啥好说道的,我是被蒙人掳去当驱口”
“啊?是吗?”
“淮右军中到过长安的就更少了,我怕是头一个”
姜才话到这里,正走到府署前,忽听身旁有人插了一句话
“且还是到了我们自己的长安”
姜才回过头,正见一名年轻人施施朗朗走来,向他一拱手,自报了家门
“将军幸会,吴泽吴兑夫,忝为王府记室参军事”
“吴相公客气了,请”
姜才不知对方官职高低,总之遇到文官都叫相公
他连忙请吴泽先走,吴泽却抬手一请,邀他并肩而行
姜才见吴泽气度不凡,心知这是名门子弟,遂道:“我是粗人,不敢与相公并行,请”
“将军切莫多礼”
吴泽见姜才反应,才想起一事
在宋境,武将地位很低,尤其是在文官面前
如抗金之时,虞允文鼓励比他官职还高的武将时俊,许诺若能胜即收时俊当义子能给文官当义子,时俊喜不自胜,奋勇杀敌
再一想,姜才还是归正人,往日遇到文官是何情境,也可想而知了
吴泽遂放缓脚步,故意与姜才并肩而行
“相公是文官,请先行”
“文官又如何?文官到战场上看看,才知能与奋勇守国者并肩而行是荣幸”
姜才一愣
吴泽笑道:“这或许是将军看到的第一个不同,我们对有功于国的武将只有敬重,这里也没有‘归正人’这一说法,我们站在大唐的故都,不按宋的疆域来分国人”
姜才转过头看去,忽觉眼睛一酸
说来可笑,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初次在这个角度看一名文官……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进府署大堂,堂上正有几人在与李瑕商议事务
才看到姜才远来,马上有人笑道:“哈哈,这便是淮右姜将军吧?李太公说这次姜将军一人可挡江南十万兵,这不就来了吗?哈哈哈”
“别笑了”
“为何不能笑?这不是大好事吗?”
隐隐的,能听到有人很小声地说道:“于我们虽是好事,他却是经历了一遭祸事,设身处地想想……”
待姜才走近了,有人轻咳两下,气氛马上便肃穆起来
这种肃穆让姜才觉得过于隆重了,让他不知如何报答这种好意关怀
“坐在上首的就是秦王”进堂之前,吴泽向姜才小声提醒道
语气有些骄傲
“秦王”姜才低声念叨了一声,惊诧于李瑕的英武
一个人是否值的追随,有时只要短短一会儿就能确定了
两人并肩迈入堂中,吴泽转头看去,能清晰地看到姜才眼中的景仰
这便是宋廷对川陕自立的应对了,把有胆气、有血性的先锋将领送过来
先锋倒戈,宋廷气势已失,还敢挡秦王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