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中车府令的府邸内,青铜雁鱼灯的焰心忽地一跳,将赵高的侧脸映在绘有饕餮纹的漆屏上
他正用一柄错金小刀慢条斯理地削着竹简,刀刃刮擦竹子的沙沙响声里,忽然混入了急促的脚步声
“阿兄!”
赵成裹着满身酒气掀开锦帷,腰间新得的和田玉带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叮”响这声脆响让赵高手腕悬停,刀尖恰好朝前,正指向走近的赵成
“李斯的宴席可热闹?”
“何止热闹!”
赵成抓起案上鎏金樽猛灌一口,蜜酒顺着胡须滴落在玄色深衣的前襟,“廷尉姚贾那老狗,好能扯谎,竟当众说陛下曾夸李由有乃父之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左丞相一职真成了他李家人的铁劵?”
义愤填膺之下,他忽然又压低声音,“据下边人回报,宴后李斯独留几人密谈,期间提及扶苏...还有东郡之事”
“东郡?”
赵高手中错金小刀转变方向,刀尖“嗒”地点在简牍某处,将那个墨迹未干的“律”字戳出一个小小的洞
窗外,恰有惊雷滚过,雨点开始噼啪敲打起檐下的铜铎铃,像是无数细小的指甲在抓挠,听得心里一阵燥痒
“看来此事果真非比寻常,秦怀之那个黄口小儿…”赵高轻笑,取过丝帛擦拭刀身,“查了这些时日,杀了那么多人,竟连一个像样的替罪羊都找不出,反倒惹上众怒…”
说话间,他忽然将小刀掷向案头
“铮”
刀尖深深钉入一片竹简
赵成盯着颤动不已的刀柄,忽觉喉头发紧:“阿兄,你的意思是…?”
“莫要乱猜!”
赵高起身,宽大的袖口不小心地扫过案上楚式漆耳杯,杯底残酒在一张白如雪的绢帛洇开,瞬间湿黄了一大片
“你瞧,这算不算是天意呢?”
赵高拿起坏了颜色的绢帛,抖了几下,扔到地上,踩在脚下
“阿兄?”
赵成不明就理,却下意识点了点头
“既然天降异象,总要有人担着,那些黔首担不起,即便杀再多也担不起这个罪名”赵高将指尖又蘸了酒液,向北划出一道蜿蜒水痕,“不过,有人能担得起,不担也得担”
赵成恍然大悟,低声道:“阿兄是说北边?”
赵高颔首,从鎏金虎子腹中取出一卷素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