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咸阳宫的玉阶上,群臣正三三两两退朝
李斯步履沉稳,玄袍广袖随风轻摆,眉宇间凝着朝堂议政后的肃然,即便有朝官朝他致意,颔首寒暄之际,脸上的肃然依旧不改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廷尉姚贾匆匆赶上,低声道:“丞相,可听闻秘案监御史返京途中遇袭一事?”
李斯脚步一顿,眉头微蹙,似有惊雷乍现于平静面容随后似惊觉未出,缓缓侧首,目光如深潭般幽邃:“怀之遇袭了?”
姚贾点头,声音压得更低:“我也是才知晓,听说是在峭龙塬出的事,刺客身手不凡,若非蒙毅派人接应,恐怕…”
“煌煌天子之地,竟出如此恶事,真是目无律法!”
李斯骤然冷喝,袖中手指紧攥,骨节隐隐泛白,眼中更是怒意如刀,却又在瞬息间化作深沉的忧虑,“怀之乃我法家弟子,更是陛下钦定的秘案监御史,竟然在京师附近遇刺,此事若不能彻查,大秦律法何在?”
姚贾见状,连忙附和:“丞相息怒,我已命廷尉府加派人手,定会揪出幕后之人,我倒是怀疑是燕国余孽所为”
“哦?”
李斯蹙眉:“何出此言?”
姚贾低声道:“听说刺客出自影刃”
“影刃?”
李斯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迟疑道:“听说影刃多入剑奴,那岂不是...”
他的话未说完,姚贾先行点了点头,“想来应是如此”
“扶苏公子如今已经都这样了,那边还不放心?”李斯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心绪,沉声问:“怀之伤势如何?”
姚贾回道:“皮肉之伤,无大碍”
“他见过陛下吗?”
不等姚贾作答,李斯摆了摆手,轻叹一声:“我那师侄,素来谨慎小心,怎会招惹…那些亡命之徒?此事蹊跷,须得详查后再奏明陛下”
姚贾拱手:“下官明白”
李斯微微颔首,目光投向远处宫墙,似在沉思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语气低沉却坚定:“我这去探望怀之”
姚贾一怔,随即恭敬道:“丞相心系后辈,令人钦佩”
李斯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无人瞧见的是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冷意,比腊月的朝露还寒
“咔嚓!”
咸阳城西角,蒙毅踏进废弃剑坊的刹那,靴底碾碎一片青瓦,裂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剑坊内弥漫着陈年铁锈与血渍的腥气,自始皇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后,这座曾经煅铁如龙的剑坊便沦为废墟,梁椽倾颓,剑架朽腐,唯有尘埃在斜照中漂游
蒙毅走了几步,抬手随意都叩向已成腐木的剑架,“哗啦!”一声,腐朽坍塌,扬起一片灰尘,在簌簌灰落中,一块不大的黑色玉牌显露出来
“将军,在这里”
这时,陆戬的低呼自墙角传来
蒙毅快步走过去,火把照亮一具仰卧的新尸,咽喉处一道薄痕,凝血如线,竟无半分拖沓,应是致命伤
女尸的面容已难辨认
脸上数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纵横交错,自额角斜贯至下颌,皮肉翻卷如残败的花瓣,眼睛处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凝固的暗红覆在惨白的脸上,宛如一幅被恶意涂抹的丹青
“她…真的死了?”
陆戬不敢置信
他亲眼见过这女刺客剑挑三卫的狠绝,尤其是那双眼睛泛着冷光的样子,历历在目,当时若不是锐骑及时赶到,他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如今却
如此的剑术高手,竟被人一剑封喉,杀她的剑该有多快?握剑的手又该有多稳呢?
“你确定这具尸体就是那个逃走的刺客?”
蒙毅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抚过尸首的面颊,在额间残存的半片花钿处稍顿那六芒星形已被凝血遮了大半,赤红之中的金粉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陆戬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回道:“应该是,属下当时看清她的脸,虽然被毁到如此,但大体轮廓还是能辨识出来,尤其时这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