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施城的夜色浓稠,如墨般化不开
一道暗影融在夜色里,贴着墙根游移
离朱的呼吸与夜风融为一体
夜风掠过子她的面颊,带起几缕散落发丝,露出那双除了寒芒,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那寒芒是经年杀戮淬炼出的冷光
每次杀人,她都是如此,缺失了人性之中该有的温度
树影婆娑间,她形如一个无心人
耳廓微动
“沙、沙…”
十步外,公子府的一队夜巡军卒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她无声后撤,背脊紧贴冰冷的房墙
浮云遮蔽月光的刹那,她足尖轻点,如鬼魅般窜上道旁的古槐,粗糙的树皮刮过掌心,划出一条血线,她却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
“听说...又迁三万余户到北河,有了人气,那里便不再是荒漠了!”
树下,火把的光亮映照出军卒疲惫的面容,闲谈的声音向上飘去
“好像这次是从楚地迁户,估计公子会去一趟...”
“差不多,毕竟公子与楚国旧贵多有来往!”
“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
离朱藏在枝叶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短剑
听到“楚人”二字时,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笑容极冷,能冻死人,转瞬即逝
“走啦,到后边再转一圈…”
闲谈声渐渐远去,一片叶子无声无息地从树梢飘落,恰好落在离朱的鞋尖上,她弯腰捏起,捻在指间,弹射之际,整个人也随之飞了出去
公子府,西厢房
月光洒在房前的庭院里,泛着银白,像一池结了冰的湖水
摇曳的烛火透出窗棂,在银白边缘抹上了一线昏黄
房间里,案几上堆满了竹简
扶苏坐于案前,眉宇间凝着一丝倦意,却仍在专注地逐字阅读,似乎为了加深记忆,修长的手指还不时点指上边的字随后换了一卷,轻轻展开,竹简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忽然,有夜风吹入,烛火猛地一晃
扶苏刚抬眼,一点寒星已破窗而至,逼到喉前三寸
在离朱的眼里,扶苏已经是死人
如此短的距离,无人能逃,这世间也少有人能躲过这一击
因为她曾是“影刃”最锋利的刃
如果早出生十年,刺杀秦王的人不会是荆轲,更不会用那个废物秦舞阳,只要有荆月的配合,这世上绝不会有始皇帝的存在
“叮!”
金属交击的脆响打破死寂
一名黑衣剑客突然闪现,所用招式竟与"影刃"同出一脉,离朱骤然心惊,身形急转间,窗外火把骤亮,数十支弩箭已将退路封死
“留活口!”
扶苏的表情如常,还是那副谦谦公子风范,未见半分慌乱,也仿佛对眼前的行刺早有预判
大披黑甲军卒冲进庭院,将离朱层层包围,冰冷的箭簇皆指向她,只需一声令下,她就会死在箭矢的破空声里
“放下剑,你能活!”
温润如玉的声音从破裂的窗内传出来,轻缓地像是在劝说,在商量,不带一丝威胁,“还能再看到荆月,否则…荆月也会死!”
水牢,铁链哗啦作响
离朱被吊在齐腰深的污水中,黑发湿漉漉贴在脸上,她视线模糊,却仍死死盯着石阶上的人影扶苏执灯而立,灯光在他脚下投出长长的影
“你以为,你是最锋利的刃,其实你不是,就像太子丹,以为“影刃”是他的…”,他笑着摇了摇头,“同样不是,只是他的自以为是!”
“知道为什么会让你进城吗?”
扶苏用灯柄抬起她下,“因为…荆月为了你…会答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