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之外,并非预想中的空旷雨幕,四道通体漆黑的身影,如同从地底渗出的幽影,无声无息地矗立在瓢泼大雨中
他们身着宽大的黑袍,袍角绣着繁复扭曲、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暗金色纹路,那是古老的楚国巫觋图腾
宽大的兜帽深深罩下,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雨水在他们身上汇聚成流,却诡异地不沾袍服,如同落在油布之上为首一人微微抬手,枯爪般的手中握着一根造型奇特的骨笛
“两位,”为首之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楚地古腔,“请随我等一行”
“让开,否则…死!”
荆月瞥了一眼倒在泥泞中的车夫,身体僵硬,一动不动,表情惊惧,应该是死了她眼神一厉,大剑的剑尖微抬,指向对方
“死?”
另一个黑袍人发出短促而怪异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剑奴荆月,你的剑确实快,我等或许会死,但我四人齐至,只为一请,况且…”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脸上的面具射出来,穿透雨帘,精准地刺向车厢内强撑着的离朱,“我们可以死,但你一定不希望她死”
荆月心头一沉,握剑的手更紧几分
那人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笃定:“她的灼伤看似皮肉之苦,只毁容貌,实则傩面符的反噬术已入脏腑,阴寒之气更是深入骨髓若得不到救治,不出半个时辰,阴寒爆发,心肺冻结,届时神仙难救”
离朱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额角渗出冷汗,紧咬的牙关也泄露了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荆月眼角余光扫过离朱惨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
“跟我们走,她会活”为首的黑袍人语气平淡,却字字如锤,敲在荆月的心坎上,“所以…你是打算杀我们?还是打算让她活下去?”
雨水拍打着车辕,也仿佛拍打在荆月的心上
离朱倔强地想要开口,却被荆月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荆月看到了离朱眼底深处那抹强忍的痛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灰败
“带路!”
她望向为首的黑袍人,声音从齿缝中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与决绝,虽然收剑回鞘,但身体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四个黑袍人无声分开
两人在前引路,两人断后,如同押解囚徒
荆月搀扶着几乎虚脱的离朱,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冰冷的泥泞与滂沱大雨之中离开了官道后,四名黑袍人并未走向远处连绵的秦岭主脉,而是拐入了官道旁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
这里离咸阳已经很近,属于骊山北麓的余脉,山势不算高耸,但沟壑纵横,植被茂密雨水冲刷着裸露的岩石和泥土,形成浑浊的溪流
令人惊奇的是,四个黑袍人所过之处,脚下的泥泞似乎自动变得坚实,浑浊的雨水也悄然避开他们行进的路线
“你看他的脚...”离朱忍着伤痛,敏锐地察觉到黑袍人脚下有极淡的、几乎与泥水融为一体的符文光芒闪烁又消失
“楚之觋者,有沟通山川之能”
荆月低语,心中那份源于血脉的悸动越来越强烈,颈间的玉璜也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山路崎岖向上,雨势渐歇
然而,浓雾却从山谷中弥漫开来,迅速将几人的身影吞没视野变得一片白茫茫,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和离朱压抑的喘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在离朱快要支撑不住时,黑袍人在一处覆盖着厚厚藤蔓和苔藓的陡峭岩壁前停下
“到了”
声音在雾气中显得有些缥缈
“这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