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阴嫚听到秦怀之如此肯定,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跃下战车,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强烈的求证意味,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大秦是真正的顺应天道,以德配天,那么...那么就不该存在这种...这种需要用君王血肉去填喂邪物的‘献祭’!对不对?天道护佑德政,而非索取献祭!是不是这样?!”
“啊?这...”
秦怀之被她问得一怔
他下意识地想点头赞同这个理想化的结论
德政自得天佑,何须献祭?
这听起来多么美好,多么符合人们对“天道”的想象,然而手腕上残留的剧痛、脑海中破碎闪回的恐怖画面、以及眼前这尊被青铜邪术锁死的周天子尸骸...这一切都冰冷地提醒着他一个截然不同的、残酷的真相
那个名为“墟”的存在,似乎根本不在乎什么“德政”与“天道”的冠冕堂皇,它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祭品”,是生命与力量的献祭,周武王如此,周昭王以血饲“墟”也是事实,而这个阴影显然已经缠绕上大秦帝国
他无法违心地说出那个“对”字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太骨感,太恐怖
最终,他只能沉重地、带着深深困惑与无力感地摇了摇头
这个摇头,不是否定秦始皇的功业,而是对“顺应天道便无需献祭”这个美好幻想的否定,是对“天道”的质疑,更是对“墟”之法则残酷性的默认
“你摇头?!”
嬴阴嫚眼中的希望瞬间冻结,随即被汹涌的怒火和一种被欺骗的悲愤取代她厉声尖叫起来,声音在地宫中尖锐地回荡:“你认同我父皇是顺应天道,却又认为献祭无法避免?!那这天道算什么?!这邪术算什么?!如果连顺应天道都躲不过献祭的命运,那施放这巫咸邪术、布下这千年杀局的人,他们才是一切祸乱的根源!他们都该死!!!”
这一刻,嬴阴嫚如同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以前那个温柔可爱的阳滋公主,倒像是一个手握王权的女帝,或者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秦怀之没有接话
他无法反驳嬴阴嫚的愤怒,那愤怒源于对父辈功业被玷污的痛心,源于对理想天道被现实邪魔践踏的绝望,况且他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鬼魅般纠缠不休,让他实在无法思考与分辨
沉默片刻,他抬头望向坑道深处那吞噬一切光线的无尽黑暗,仿佛看到了那蛰伏的恐怖阴影和纠缠不清的宿命,所有无言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到极点的摇头叹息
秦怀之的叹息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地宫凝滞的空气里,而嬴阴嫚那句“施巫咸邪术之人就该死”的厉喝,尚在地宫冰冷的石壁间回荡,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也带着被千年谎言刺穿的悲愤
“你为何不说话,你叹息什么?”
嬴阴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你点头,又摇头?秦怀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墟”为何物?它在何处?铜俑之事是不是跟那些巫咸邪术有关,你告诉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针对秦怀之,只是无法控制此刻的情绪,想从秦怀之的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以此来舒缓心中的恐惧,仿佛只要秦怀之说出她想听的话,大秦就会无事,父皇会无事,一切都会平安地延续下去
嬴阴嫚的质问像尖针,狠狠刺入秦怀之混乱不堪的脑海,手腕上的神树纹路不再是灼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滚烫的、近乎要挣脱皮肉的悸动,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