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时二刻(晚上九点半)”
刘裕想了想,心知刘义真今晚必定是要与刘义隆同榻而眠
刘义真在关中时,为了与赫连璝加深信任,甚至都能与赫连璝同宿,又何况是刘义隆
刘裕虽然不喜欢刘义隆,但对刘义真的实际行动却很欣慰
他暗道:车士欲与车儿友爱,为父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次日,清晨,刘义真从睡梦中醒来时,刘义隆一条腿还压在他的身上
搬开那条腿,刘义隆还在呼呼大睡
昨夜他们睡得很晚,刘义真说完了关中之事,又问刘义隆在留守彭城时的趣事,一直畅谈到后半夜才睡,期间,婢女都进门换了好几壶茶
兄弟二人哪怕如厕,也是结伴去的,关系极速升温
当然,这一方面是刘义真手段了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刘义隆渴望亲情
原时空中,刘义隆信任兄弟,溺爱儿子,或许就与童年时的遭遇有关
刘义真起床洗漱后,就在庭院里跑步锻炼
“阿兄”也没仔细去数究竟跑了几圈,就听到刘义隆在喊他
刘义真见刘义隆刚起床,蓬头垢面,揉了揉他的脑袋,宠溺道:“快去洗漱,阿兄等你用膳”
刘义隆笑着答应
待他洗漱后,兄弟二人同席而食,饭还没吃完,也不知丁旿如何得了消息,竟然寻了过来
丁旿朝着二人先后一礼:“参见桂阳公、参见彭城公”
刘义隆虽是此间的主人,但他没说话,习惯性地认为父亲派遣丁旿是来寻二哥的
刘义真同样如此认为:“无需多礼,不知丁督护此来,所为何事?”
“主公命我传召二位公子”
刘义隆惊讶地看向刘义真,显然并没有想到父亲会主动召见自己
刘义真微微颔首,对丁旿道:“还请丁督护引路”
说罢,牵着刘义隆的手起身离席
刘裕不在豫章公府,而在太尉府
他是太尉,是东晋的实际控制者,朝堂上所有的大事,都得送来彭城交由刘裕处置,怎么可能整日留在内宅
兄弟二人来到太尉府,刘裕高坐明堂,堂内还有谢晦、傅亮等亲信幕僚
“主公,二位公子到了”
“带他们进来”
得到了刘裕的允许,刘义真、刘义隆才得以步入了议事大堂
“下官拜见太尉”因为场合不同,二人皆以公职相称呼
刘裕笑着摆摆手:“今日唤你们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家事”
只不过,他笑的时候,只看刘义真一人
刘义隆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若是放在过去,或许还会觉得心中刺痛,但现在有了阿兄的关爱,他对于那份父爱,也不再如以前那么盼望了
刘义真听说是为了家事,立马改变了称呼:“不知父亲有何事吩咐?”
刘裕笑道:“方才谢从事提及他有一位族侄,比你们兄弟尚且小了一岁,已经议定了婚事,为父觉着,也该考虑你们兄弟的婚姻大事了”
刘义真隐隐有了猜测,他拱手道:“孩儿悉听父亲做主”
刘义隆没有刘义真那么多心思,附和道:“孩儿亦然”
刘裕首先看向刘义真,和颜悦色道:“陈郡谢氏,乃华夏高门,贤才辈出,为父替你选聘谢氏嫡女,只不过此女尚在守孝,婚事要等孝期之后,你可等得?”
这件事情其实刘义真早就知道了,他故作欣喜道:“能与谢氏联姻,孩儿求之不得”
一旁的谢晦闻言,面露得色
刘裕点点头,这才看向刘义隆,颇有些不耐烦:“为父替你寻了一名士族庶女,年岁相仿,等你阿兄成了婚,你便可迎她上门”
刘义隆惊讶地看着父亲,这简直是在当众羞辱自己
大哥刘义符娉的是琅琊王的嫡女,二哥刘义真娉的是陈郡谢氏的嫡女
大家都是庶子,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为何到了自己,却只配娶一名庶女
刘义隆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刘义真昨日才与约定了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刘裕今天就急着提及二人的婚事,并对他和刘义隆有着天差地别的安排
此时此刻,刘义真如何还不明白刘裕的意思
正当刘义隆准备屈辱的接受时,刘义真大声道:“父亲!孩儿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刹那间,堂内众人无不惊愕,当然,刘裕、谢晦是装的,这场戏,就是刘裕安排谢晦配合,挑起的话题
刘裕故作不悦道:“有何不可”
刘义真毫无惧色,他为刘义隆的婚事据理力争:“三郎既是父亲的儿子,也是孩儿的兄弟,以他的身份,庶女绝非良配,还请父亲三思!”
刘义隆惊讶地看着二哥,内心被感动填满,任凭泪水从眼角滑落而不自知
刘裕对刘义真的举动大为不满:“为父还在!你兄弟的婚姻大事,哪能容你多嘴”
刘义真下拜道:“孩儿不敢,倘若父亲执意为三郎娉娶庶女,孩儿与三郎是同父的兄弟,同样不敢高攀名门嫡女”
“大胆!”刘裕暴怒
刘义隆见父亲是真的怒了,也连忙下拜:“父亲,阿兄爱弟心切,所以冒犯父亲,还请父亲息怒”
说罢又拽着刘义真的衣袖:“阿兄,父亲此举必有他的深意,弟并无怨言”
刘义真却不为所动:“我们是兄弟,我又怎能让世人因此轻视你”
不仅刘义隆,就连傅亮等人也都为之动容
正打算要帮着刘义真劝说刘裕
哪知刘裕指着二人,向心腹们诉苦道:“他们俩兄友弟恭,我这位父亲反倒成了恶人”
谢晦起身笑道:“这正是下吏想要恭贺主公的,桂阳公友爱兄弟,此乃主公之福”
刘裕闻言,转怒为喜,但看向刘义真、刘义隆时,仿佛余怒未消,没好气道:“都起来吧,三郎的婚事,为父再作考虑便是”
刘义真、刘义隆大喜:“孩儿多谢父亲”
说罢,兄弟二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刘裕虽然明知道刘义真全程在配合自己,但看着眼前这一幕,却让他心头一暖
他多么希望自己百年之后,儿子们也能像现在这样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