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独自走下车厢

他的右侧肩膀和小腿，还都在流着血

站在空旷、狼藉、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月台上，脚下是黏稠得几乎无法挪动的血泊

风似乎有了凉意，卷起焦黑的帆布碎片和未燃尽的纸屑，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拖着伤腿，来到了姜化南身前

直挺挺地站着，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低着头，肩头耸动

唐枭抱着唐海的遗体，一步步走到了他身后

“怪我……都怪我……”张学良喃喃自语着：“如果不是我的刚愎自用，志辕和小海不会死……都怪我……”

大腿中弹的罗涛爬了起来，杜小山他们也都搀扶着过来了

唐枭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汉卿，别自责，生死有命，他们死得其所……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次他没犟，弯腰去抱姜化南

杜小山要去帮忙，张学良不同意，不顾肩膀和腿上的伤，硬是把姜化南抱了起来

火车刚刚起速，车站上就来了一个营的援军，都是十四师的官兵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这一片狼藉，都傻在了那里

所有人开始疯狂地找穆师长……

回程列车是悲伤的

来的时候，他们有64个人

唐枭这边，阵亡了17人，除了他和刘铭，余下人人有伤

张学良15个人，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64个人，硬生生歼灭了200余人，要是没有那挺马克沁重机枪，是做梦

回到京城以后，31个人直接住进了协和医院

这座医院位于东单三条9号，由美国洛克菲勒基金会于1921年创办，是中国最早采用西方现代医学体系的顶级医院，其医疗设备、技术水平及国际化程度均属当时中国之最

张作霖闻讯后暴怒，赶来医院，轰走了大批记者

他们赶到的时候，张学良已经出了手术室，因为麻药的关系，还处在半昏迷中

病房中，张作霖用力拍着唐枭的肩膀：“振羽，汉卿欠你一条命！”

“大帅，别这么说……”

张作霖又欣慰地拍了拍他，扭头道：“蕴山？”

蕴山，直鲁联军前敌副总司令褚玉璞的字，听大帅叫自己，连忙上前：“在！”

“命你部集结，将十四师全体官兵击毙……”

“不可！”唐枭急忙拦阻，声音急切，“大帅，万万不可！”

此时张作霖已经怒火中烧，换个人站出来的话，很可能直接掏枪毙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枭，那目光几乎要将人刺穿

唐枭顶着这骇人的压力，语速极快，字字清晰：

“大帅！十四师官兵近万，皆我奉军精锐！若尽数屠戮，一则自损元气，动摇根本；二则消息传出，必使各部寒心，军心动荡！此非整肃军纪，实乃亲痛仇快之举啊！”

他喘了口气，不给张作霖立刻发作的机会，立刻提出解决方案：

“振羽请大帅明鉴！祸首乃王永清及少数煽动作乱之徒！如今该死的都死了，只剩他和穆师长，以及一名副团长，都已被拿下！”

“十四师其余官兵，可严加甄别，精壮者充入各军，怯懦老迈者遣散”

“如此，既可正军法、儆效尤，又不至大伤我奉军筋骨！”

“望大帅三思！”

唐枭说完，身形依旧挺直，做好了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只盼自己的话能在盛怒的大帅心中激起一丝理智的考量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张作霖脸上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