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刘铭说目前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大赛的冠名权还没卖出去
唐枭说这个不急,先把场地解决了吧!
万万没想到,他去了以后,也碰了个软钉子
胡来三十岁出头,长得精瘦,大热天的还西装革履,见唐枭来了以后,倒是十分客气
只是这份客气中,透着一丝傲慢
“唐司令,不是胡某不懂事,毕竟有合同在,人家已经演了半个多月了,这时候我总不能赶人家走吧?”
见他这个态度,唐枭不由得火气就上来了,不过还是压住了
孩儿他娘千叮咛万嘱咐过,官儿做得越大,越不能对老百姓发脾气,真有能耐,和日本人、老毛子对着干去!
他扭头问刘铭:“咱们一共几天时间?”
“三天!”
“胡经理,您看看,也就是三天时间而已,通融一下,钱一分不会少!”唐枭又说
“真不是钱的事儿!”胡来一脸无奈,“要不司令您亲自去和戏班儿聊聊?”
“我他妈聊个屁!”唐枭这股火还是没压不住
这位胡经理依旧是不卑不亢,唐司令一甩袖子就走了,刘铭、罗涛、朱自强和杜小山等人连忙跟在了身后
出门时,朱自强回过头,狠狠瞪了胡来一眼
人家根本没在乎
出了滨江大舞台,唐枭问刘铭:“你小子不是一肚子鬼主意嘛,没招了?”
“有!羽帅是要蛮横的?还是纨绔的?还是下作不要脸的?”
“好用就行!”
“可是……”刘铭欲言又止
“有屁就放!”
罗涛拉开车门,唐枭上了车,刘二也跟了进去
其他人上马跟在了车后
上车后,他继续说:“之所以一样没用,因为三哥说过,最近几个月,张大下和这位胡经理走得挺近!还说目前在演的这个戏班子头牌,每晚演完后,都会去张公馆过夜……”
张焕相?!
原来如此,怪不得阴阳怪气,原来有护路军总司令撑腰!
“小山,去耀滨电灯公司!”
“……”
戌时三刻,傅家甸南十六道街的霓虹已染透半边天
滨江大舞台的鎏金匾额下,人力车夫们吆喝着穿梭,洋行经理、富商遗孀、日本侨民、穿长衫的文人……
都为今晚的《贵妃醉酒》而来
大舞台里
池座八仙桌旁,茶博士提着铜壶穿梭,青花瓷盏与奶油蛋糕在暗红灯光下泛着油光
二楼包厢里,太太小姐们挥着檀香扇,簪头翡翠随着笑声轻颤
小贩挎着藤箱在过道游走,罐子里的‘老夺’散烟卷与杏仁茶蒸汽交织
跑堂的甩着白毛巾穿梭,沾了花露水的热毛巾如雪片般落向观众席,一位绅士接帕时袖口金表链与女客的珍珠手串缠作一团,惹来满堂哄笑
铜锣骤歇,大红帷幕来开
头牌小云凤踩着《夜深沉》的鼓点踱出,头面七支点翠凤钗随步摇颤,绣满牡丹的披风拖过三尺红氍
她开口唱:海岛冰轮初转腾——
程派幽咽中透着梅派甜润
其实好多人听不懂京剧,毕竟从前听的都是蹦蹦戏
近些年,好多京剧班子来东三省,于是这些土豪乡绅也跟着赶时髦
二楼包厢里掷下一枚金戒指,叮当坠在台前,这是哪位大爷心照不宣的‘赏’
一些人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狭长下的脸
有人惊呼:“是张司令!”
正当贵妃醉卧百花亭,小云凤水袖甩出满台梨花雨时,屋顶的美国通用电灯突然齐灭
黑暗中,观众席惊呼四起
茶碗翻倒声、孩童啼哭声、日文俄文的咒骂声轰然炸开
后台掌班早有准备,几十支洋蜡火苗窜起,映得台上小云凤脸色惨白
她攥着披风一角僵立,发间点翠在烛光下泛出幽蓝,恍如《聊斋》中现形的精怪
池座里,几个黑影趁乱摸向他人衣兜
班主喊:“快快快,快说些什么……”
小云凤的声音穿透混乱:“列位莫慌,且听我清唱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