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咏秋扫过标题下密麻麻的签名:周树人、沈雁冰、叶绍钧……
他猛地抄起茶碗泼在青砖地上:“掌柜的!今日茶钱算我的,在座各位的茶全免单!”
满堂茶客惊得抬头时,这素来温吞的画家一把扯开长衫领口,赤红着眼吼:
“听见没?全中国都在喊:头可断,血可流,华夏道统不可夺!”
北京,沙滩红楼外
油墨未干的传单雪片般卷过街巷
‘成舍我’跳上石狮子,举着《世界晚报》嘶喊:“同学们!哈尔滨林先生问得好!”
五月风劈开他长衫下摆:“倭奴敢裂寸土,当如何?”
“葬身白山黑水!”吼声震得槐树叶子簌簌直落
漫天纸页里,血红的标题刺人眼:《燕赵子弟问关东:可要荆轲匕?》
副标题墨汁淋漓:成舍我注:昔年刺秦为诛暴,今日护土即卫道!
上海,申报馆
陈景韩摔了茶杯,碎瓷溅上日本领事馆的抗议函
“加印十万!”毛笔在排样上狂扫,墨点甩了编辑满脸:《告山本正雄:华夷之辨在民魂!》
外滩码头夜雾里,苦力阿力扛着货包,怀里油印传单窸窣作响,工头棍子抽来时,他卸包冷笑:“老子扛的是四万万人脊梁骨!”
染血的纸页飞旋,头行字在月光下森然:
“关云长不降曹是华夏血!岳武穆不屈金是华夏魂!今北国志士以笔为刀,谁言中国无人?”
广州,中山大学礼堂
郭沫若甩飞长衫跃上讲台,背后条幅墨迹淋漓:
《从哈尔滨到珠江:诛倭檄文万里行》
“同学们!哈尔滨报人被枪顶着脑门时……”他撕开衣襟露出鞭痕,“他们在报纸上劈出了惊雷!”
台下突然飞上一柄裁纸刀
“寄给林先生!”女学生泪光闪动,“岭南三万学子,都是他的刀!”
当夜珠江水面,莲花灯载着檄文漂向下游,疍家仔捞起念着,竟背熟了‘壮志饥餐倭奴肉’!
天津,南开中学后墙
少年们踏肩刷糨糊,巡捕房探照灯扫过,青砖墙乍现丈高血字:
倭奴敢裂寸土?
落款小字如匕首:天津卫苦力共问
更绝的是日本领事馆晨报,门房哆嗦呈上粪污浸透的《满洲日日新闻》
山本文章旁多了行狂草:
放屁放屁!岂有彘犬食人肉!
后查,系南开学生仿吴敬恒的笔迹,可去抓人时,已经找不到了
哈尔滨,傅家甸牵牛房
萧红咬着铅笔抄声援标题,金剑啸撞门而入,肩头雪沫混着油墨香:“北京学生夹在棉衣里捎来的!”
皱纸展开,竟是成舍我的短笺:
“林君:今燕赵子弟欲效荆轲者,非为刺秦,实为效君等以笔裂倭奴肝胆!”
冯咏秋突操刻刀向梨木板,狠狠凿下:
“吾道不孤!”
木屑纷飞如黑土迸溅的星火,烧穿了民国十七年的沉沉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