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凛是腊月初八回的家
在家里窝了大半个月,年节一天天挨近
她很少联系杨谦南想知道他的动向很容易,只要关注应朝禹的facebook就行她特地买了个vpn,每天定时刷新越过应朝禹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再越过几个姑娘蜘蛛丝一样的睫毛,无论光线多暗霓虹多闪,她准能在角落里一眼发现杨谦南
然后掐准时间,在他独自归家的路上,装作不经意般给他发:“我把茉莉茶孝敬我妈了她说味道很好”
杨谦南要隔很久才回她,问在家里待得好吗
温凛说:“挺好的,就是有点想你”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他一定笑了一下,说:“那年后早点回来”
好啊
温凛平平淡淡地答应,跟他道晚安
10年初,大年初一恰好是二月十四
情人节
除夕那天下午,母亲郁秀载着全家,去乡下外婆家过年
温凛生在苏州,外婆早年唱过评弹,算是个小文艺世家,但到她们这一辈,已经看不见当年光景母亲一进屋就和几个姨娘凑了一桌麻将,父亲进灶房处理硬菜几个亲戚坐在条凳上剥豆角,烟雾袅袅,分不清是炊烟还是尼古丁
一大家子人
温凛想挑个地方坐,一眼相中了她家小侄女那是她表哥家女儿,在上海读初中,拿着个掌机在玩口袋妖怪温凛礼貌地凑过去,指着一只绿色树精问:“这只叫什么呀?”
“这是木木枭的进化体,叫狙射树枭”
“厉害吗?”
“还可以吧”
打麻将的大表嫂闻声看过来:“琅琅你别成天打游戏,多跟你小姑姑学学数学写完了伐?趁今天在奶奶家,让你小姑姑教教你,人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数学天天考满分噢”
小侄女被念得把掌机一收,踢踢踏踏到楼上看电视去了
温凛僵着嘴角,坐在原地
郁秀在牌桌上会心地笑,关心她:“你也别在这坐着,上去和琅琅一起看电视呀”
她点点头,却有点心不在焉
这个年纪多少有些尴尬早就没资格和琅琅抢电视遥控板,又没法参与中年话题,厨房人甚至太多了,一进去就会被友善地赶出来:“凛凛你去看电视!豆角用不着你剥!琅琅不是在上面吗?你去陪陪她呀!”
温凛哭笑不得
姑妈们几年见一次,大约还没意识到她已经在读大学
于是她只能去上网
应朝禹的主页没更新,一年到头难得动静全无,大约也去过年了她从过往照片里看见张他打麻将的图那副麻将她摸过,背面镀银,材质却很轻,是他特别定做的不像郁秀她们打的这种,蓝色绿色的底,掂上去很有分量
天色渐渐黑了,吃过晚饭,分别一年的亲朋们搁下碗筷,有说不完的家里长短,鸡毛蒜皮,欢声笑语温凛拉着琅琅,从那两大张饭桌里挤出来
“想出去走走吗?”
小姑娘欢呼雀跃:“好呀!”
苏州乡下景致很好,左手是远山眉黛,右手是半亩风荷
可惜是冬天,满溪荷叶枯黄,像枯败的芦苇荡
又幸好是冬天,一道长桥卧在夜色里,头顶一步一盏烟花
红的绿的,映黑瓦白墙
温凛拿出手机,照了好几张琅琅穿着羽绒服,拿袖子捂住耳朵:“小姑,我们去哪呀?”
“随便走走”温凛说,“觉得冷吗?冷就回去吧”
小姑娘双颊冻得通通红,说:“我不回去!我一回去,我妈又该催我写作业了!”
她们找了个桥栏靠着
温凛回复着几条新年祝福短信自从那天一起进过局子,顾璃和她更亲近了,连祝福短信都是精心编辑的,一看就不是群发,虽然也不过是祝她变美变好看变漂亮,年年拿第一,且能找到如意郎君温凛给她回:“谢谢,你也是”
琅琅趴在桥栏上,观察水面
“小姑,北京好玩吗?”
好玩吗整肃的城区街道,大同小异的明清园林
温凛答不出来“琅琅想考去北京?”
“也没有”琅琅吊在栏杆上,小腿一勾一勾,“下学期我妈妈想送我去北京学表演她想让你到时候照顾我,所以才讨好你的”
小女孩又天真,又耿直
温凛笑了声,不置可否:“你喜欢表演?”
“那哪能啊——”琅琅皱着眉苦大仇深,“那我学习又不好,又没什么特长,除了学表演也没其他好弄了要么花钱出国,她又不舍得的咯我们家一看就没钱!”
温凛想说学表演也挺花钱的,但被她逗笑了,好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琅琅心有余悸地睨了她一眼:“你们从小数学考满分的人,是不懂柴米贵的”
温凛摸摸她的头,眼睛笑成一条线:“你还挺有文化的,知道什么叫柴米贵”
过了好一会儿,琅琅看上去冻得不行了
“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