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清军兵勇出乡作战的纪律为人所诟病
湘乡县团练也不例外
在湘乡县、湘潭县训练作战时
由于是在家乡,又有直接负责练兵,治军甚严的王錱监督约束
湘乡县团练尚能收敛,进入衡阳城,他们平素畏服的王錱又不知所踪
湘乡县团练的本性暴露无遗、一发不可收拾,进入衡阳城的第一天便开始发泄他们压抑已久的兽欲
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搅得衡阳城鸡犬不宁
朱孙贻约束不住湘乡县团练
罗泽南、李续宾等人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又挂念湘乡县老家的情况,无暇约束
曾国荃因父亲曾麟书被短毛乱炮打死,重病的母亲江氏悲痛离世
曾国荃将短毛能够杀入湘乡县,使其父母双亡,归咎于衡州府人不仅没能挡住短毛,还为短毛提供军需粮秣,视衡州府人为短毛的帮凶
曾国荃看衡州府人,横竖都觉得不顺眼,认为衡州府人人人通短毛
为泄私愤,曾国荃直接带兵在衡阳城内杀人发泄,杀完了割掉脑袋,剃成光头,硝制保存,以充作短毛首级日后用于请赏
老子收拾不了短毛,还是收拾不了你们这些短毛提供钱粮的衡州草民么?
短短两天,曾国荃便在衡阳城得了曾剃头的绰号,人人避之不及
获悉曾国荃短短两天就杀了两千多号衡阳人,男女老幼,皆不放过,罗泽南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忙出面阻止曾国荃:“沅甫,快住手!你这是在作甚!”
“先生,学生在除害,学生所杀之人皆为通短毛之辈,该杀!”
见罗泽南来了,曾国荃顺手抽出刀子捅进一名孕妇的肚子里,用力搅动一番,旋即熟练地将鲜血滴淌的屠刀收入刀鞘之中,义正言辞地说道
“对!他们通短毛!该杀!”
聚拢在曾国荃身边,衣裤上沾满血迹,大褡裢鼓囊囊的湘乡县团练们纷纷站在曾国荃这一边,附和道
入城的头一日,湘乡县团练施暴尚有顾忌,担心罗泽南责罚
可在看到曾国荃带着他的亲兵光明正大沿街挨家挨户屠掠后,越来越多湘乡县团练选择追随曾国荃左右
曾国荃有个侍郎的哥哥,罗泽南处理谁,也不敢处理曾家兄弟
有了曾国荃的带头与庇佑,追随曾国荃的湘乡县团练也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连罗泽南也不怎么怕了
曾国荃也意识到他大哥的这面牌匾很好用,这是笼络人心,兼并其他部署的大好机会
湘乡县团练这次折损了很多头目,很多团练处于没有头目的状态
曾国荃有意将这些失去头目的团练收为己用,尤其是王錱的旧部,那可是湘乡县团练的精华所在,曾国荃垂涎已久
刚开始屠掠衡阳城,曾国荃单纯是为了发泄
现在么,曾国荃则是带着目的屠掠衡阳城
“糊涂!短毛在衡州滞留两个多月,有通短毛之心的衡州人,早跟短毛走了!目下衡阳城内哪里有如此之多通短毛之人?”罗泽南罕见地指着曾国荃的鼻子骂道
“难说”曾国荃昂着脑袋说道
“纵使衡州府有些心向短毛之人,你还能把整个衡州府的人都杀光吗?”曾国荃的这副死样子,气得罗泽南胸膛剧烈起伏
“未尝不可”曾国荃冷声回复道
罗泽南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劝道:“沅甫,都是湘人,还是留一线为好,快收手吧”
“既然先生开口了,我听先生的,今日暂且封刀一日”毕竟师生一场,罗泽南和他大哥曾国藩又有交情,曾国荃不想和罗泽南闹得太僵,卖了罗泽南一个面子
回到住所,罗泽南久久不能平静
一来担心再这么下去,衡阳城乃至衡州府的局势失控,湘乡团练弹压不住
二来听说短毛已经撤出湘乡县,为让曾国荃少造些杀孽
罗泽南觉得还是带些刺头先回湘乡县为妙
翌日,罗泽南以收复湘乡县为由,带了曾国荃兄弟并两百跋扈难制的团练随行,北返湘乡县
剩下的人马,则留给朱孙贻镇守衡阳城,收复周边的县城
安排妥当,罗泽南并曾家兄弟乘着在衡阳城抢来的船,顺湘江北上
路过湘潭县城附近的湘江水域,罗泽南懊悔不已
早知短毛如此睚眦必报,如此悍勇
当初招惹屠戮长毛几百号老弱作甚?
为了几百个长毛老弱的战功,险些把整个湘乡县团练给搭了进去,真个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离湘乡县越近,罗泽南等人心里愈发惴惴不安,担心短毛和他们湘乡县团练在衡阳城一样,在湘乡县大开杀戒
直至途经涟水两岸,两岸村落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
上岸打听之后得知短毛不曾大肆屠戮,只是处置抄没了湘乡县当地劣绅的家产,抓了大几千号壮丁裹挟走
罗泽南等人心下稍安,小心翼翼地来到县城,看见湘乡县县城完好无损,只是县衙被拆了当柴烧煮粥,罗泽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下
到了湘乡县县城,曾家兄弟脱下血淋淋的旧衣,沐浴洗净身上的血腥气,换上一身素净衣服,腰间系上麻绳,以示为父亲曾麟书、母亲江氏守孝
兄弟二人辞别罗泽南,雇了两顶轿子,在几十名荷叶塘出身的亲兵们护送下坐轿返回荷叶塘
还没到荷叶塘,远远望见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死气沉沉的荷叶塘,曾国荃、曾国华顿觉不妙
心急之下,两人无暇乘轿悠哉悠哉回荷叶塘下轿三步并两步,往荷叶塘方向狂奔
随行的曾氏亲兵也是荷叶塘人,也不顾一切地紧随曾国荃、曾国华的脚步跑回各家
来到曾家大院门前,曾国荃、曾国华的最后一丝侥幸就此幻灭
昔日热闹非凡,生气勃勃,人丁兴旺,宾客不绝的曾家大院,已化为冰冷的焦土
曾国潢、曾国葆、曾国兰、曾国惠、曾国芝等兄弟姐妹,以及叔父叔母,皆无影无踪,连尸身都寻不着
“啊~”
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些的曾国华只觉天旋地转,啊了一声,眼前忽地一黑,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
曾国荃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曾国华强的多,虽说曾国荃也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了下来,不知道如何向曾国藩交代,失魂落魄地跪倒在曾家宅院的焦土之上,跟被人摄了魂魄似的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像曾国华一样昏厥过去
稍稍缓过神,曾国荃哭天抢地狠狠发泄了一番情绪,仰天咆哮道:“短毛!我曾国荃此生与尔等逆贼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受湖湘经世致用之风的熏陶
咸丰时期的湖湘文人,善统兵治军之辈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