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个字吧,乖侄女”卢卡斯叔叔说
薇尔贝特望着车窗外发呆
两个小时前天空还晴朗一片,如今却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天气预报说五年来最大的冷空气会在今日登陆,预计今夜开始整整三天都是暴雨许多单位提前下班,学生们早早放学,连出租车也不再出勤了大家都急着回家,还在送货的快递员压下帽子,抱着外卖盒匆匆跑远
薇尔贝特还坐在车里,她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
回程才到中途,卢卡斯叔叔就迫不及待地停了车,将一张早准备好的契约书摆在她的面前穿西装的男人们守候在这辆凯迪拉克周边,用他们的手枪与匕首砌成不可逾越的墙
换作父亲就不会这样做薇尔贝特心想父亲从不用这些大张旗鼓的手段,父亲对待一切问题都有耐心,当他想要什么东西时他会去谈,且他从不索要不属于自己的一份
但卢卡斯不是这样的男人,他愚蠢、短视、依赖蛮力解决问题,他已经习惯了做一个飞扬跋扈的打手现在他想要当一个飞扬跋扈的老板了,唯一能阻止他的男人躺在棺木里,胸口开着拳头大的血洞
“别为难自己,这不是你该背负的东西”卢卡斯微笑道,“异类、军火、血盟……生意……你不会真想让自己应付这些它们就像一只巨大的,血腥的怪兽,你走得近些,它们就会将你从里到外碾成碎片”
“我会帮你解决这些”卢卡斯说,“告诉我,签字,然后你就自由了我保证,你的生活会和之前一样好”
那张契约书上烙印有血色的纹章,记载着关乎让渡家主权利的种种没有哪个国家的法律会认定一个11岁孩子的签名具有效力,但血盟会承认这份契约在那里没有法律,只有力量与血
“不”薇尔贝特说
卢卡斯夸张地叹了口气他摸出一把漂亮的手枪,八六年产的伯莱塔m92f,枪柄改装成洁白的象牙这是把久经考验的好枪,可装填子弹18枚,在五十米外也能稳稳命中敌人的要害
薇尔贝特了解这把武器,因为它是父亲的爱枪许多次父亲用大拇指磨着枪柄,给她讲自己在海军陆战队时服役的故事退役军官的配枪是不许带出军队的,但父亲总是有办法当他讲故事时,他的蛇,那个眉毛淡淡的女人就会在一旁轻笑
现在他的蛇也死了,他的爱枪握在卢卡斯手里,枪口对准他的女儿
“小侄女”卢卡斯晃动枪支,“别逼我太粗暴”
薇尔贝特只是执着地重复:“不”
卢卡斯再一次叹息在外人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一幕,他是满手血腥的黑道杀手,而坐在他旁边的只是个穿黑衣裙的小姑娘但他的确没有任何办法,家主的秘密永远只能有一人知晓,这个秘密已被传给了薇尔贝特即使他能在事实上掌握家族的所有财富,不知晓秘密,就永远不是血盟承认的“家主”
卢卡斯忽然笑了,笑意如粗壮的蟒蛇吐信他抓起契约书,慢条斯理地将其撕成纸屑
“你知道吗,薇尔贝特?”他眼中满是报复般的快意,“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血盟,远离异类对我而言求之不得让高尚的盟约自己头疼去吧,我要这些世俗的钱就足够了”
“所以你说与不说,对我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卢卡斯兴高采烈,他将枪口顶在女孩的额头上,“我只是想看你知晓真相时绝望的表情”
她现在的表情很绝望吗?或许她只是自以为藏得很好,而在卢卡斯的眼中她的恐惧和悲伤早已暴露无遗?薇尔贝特不知晓现实,她的面前没有镜子她用最后一丝骄傲昂起头来,直视枪口与其后阴沉的天空
女孩的瞳孔忽然收缩了,卢卡斯嗤笑着打开保险这时敲窗声响起
是什么消息在这时打扰他?
卢卡斯侧过头来,窗外居然不是他的手下戴鸭舌帽的快递员弯腰敲窗,胳膊下还夹着个披萨盒
他隔着窗户问:“先生,请问是你叫的披萨吗?”
“什么?”卢卡斯烦躁地咂舌,“我没有——”
卢卡斯忽然僵住了,这辆车的周边都被他的手下死死看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个该死的快递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根本没理由靠近这辆车!
这个时候快递员再一次敲窗,他的指节像穿透一张纸一样轻易穿过了防弹玻璃完整的玻璃平面瞬间炸碎,那只手从数不尽的碎屑中穿过,扼住卢卡斯,将他的喉结砸在残缺的车窗上!
“啊——!!!”
卢卡斯发出嚎叫,突如其来的创伤让他的叫声像只可笑的鸭子他看不清快递员的脸,他的脑袋被死死卡在车窗边缘,玻璃碎片被硬顶着刺穿他的喉咙
透过被限制的视线他看到西装男人们倒在地上,在那区区数分钟间所有的手下都被干掉了,他甚至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你……敢……”
他发不出声音了,口中满是血沫与痛楚他抽枪想要威胁这个男人,但这时薇尔贝特死死抓住了枪管不让他移动快递员随手抽在他的手腕上,手枪顿时松开,被薇尔贝特一把抓住
快递员摁着他的脑袋向外拉扯,这个人的力量之大简直让卢卡斯想起圣经中的巨人凯迪拉克的车门被硬生生扯开了,残存的车玻璃像一把生了锈的裁纸刀,一点点地裁开卢卡斯的喉咙
快递员松手,薇尔贝特急忙抬头张望卢卡斯像一只虫子那样趴在地上,鲜红的伤口中血液汩汩流出,又被终于降下的雨水冲淡
卢卡斯死了
快递员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卡扣因为他先前的暴力开门而损毁了,怎样也扣不紧他很有永不言弃的精神,又尝试了三四次,直到咚得一声后车门终于成功地合上
薇尔贝特觉得他是把门嵌进车身里了
“真是辆好车”快递员满意地说,也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
他娴熟地启动引擎,雨刷摆动将前路刷成白茫茫的一片起步就是80的时速,大风裹挟着雨水吹入车中,和玻璃碎片一起拍在薇尔贝特的黑裙上
“你吃披萨吗?”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