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四年冬,曹操僭越称制之后,继而遣使南下
阴结荆南蛮族,煽动四郡叛乱
零陵、桂阳、武陵、长沙诸郡,蛮人蜂起
杀汉官,据城池,一时烽火连天
荆南四郡全部失控!
曹操为配合江东孙权的进攻,自蜀地发兵
亲率七万大军,号称步骑四十万人
自上庸出兵,欲一举夺取荆州
时前荆州刺史诸葛亮已奉诏入岭南
因马良保卫江陵有功,又是荆北大族,故朝廷留其代领州事
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也
号“马氏五常,白眉最良”,素有才名
然骤担大任,面对如此危局,不免忧心如焚
这日,马良正与荆州诸官商议防务,忽闻探马来报:
“征南将军、淮南总督陈登率军两万,已至江陵城外三十里!”
马良闻言大喜,急整衣冠,率荆州文武出城相迎
但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当先一将
身披甲胄,腰佩长剑,面容清癯而目光如炬
正是陈登陈元龙
“陈将军远来救急,荆州上下,感激不尽!”
马良拱手长揖
陈登翻身下马,扶起马良道:
“马刺史不必多礼”
“国事艰难,登奉命驰援,乃分内之事”
入城后,陈登于州衙坐定,环视堂下荆州诸官
见众人面带忧色,遂温言抚慰:
“……诸君勿忧”
“曹贼虽然势大,然我大汉天威犹在,军民同心,必能克敌制胜”
马良叹道:
“将军有所不知,自曹操煽动荆南叛乱,四郡皆陷”
“蛮人杀我官吏,据我城池”
“如今江陵以北,唯有南郡尚在掌握,其余之地皆人心惶惶”
主要此前荆州刚刚经历了一场政治风波
这就导致荆州的局势一直很不稳
若不然,曹操也不会想着从荆南入手
而他搅动荆州局势的计划,也的确非常成功
江陵治所,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荆南的控制
而荆北也陷入诸葛亮走后的权力内斗
马良虽能安抚住部分本土豪族,却压不住刘备势力的旧臣
荆州陷入权力的内耗,给了魏人与吴人一个可乘之机
现在荆州人要为此前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陈登眉头微蹙:
“军备如何?”
“仓促之间,仅能集结郡兵万余”
“加上将军所率淮南精锐,不过三万之众”
马良面露难色,“而曹操号有步骑四十万人,虽有可能夸大……”
“但人数必然数倍于我等,”
“据探马回报,魏军已行至当阳,不日将要南下”
曹操特意选择了从荆北进攻,就是为了配合荆南的叛军,从而进行南北夹击
堂下众官闻得此言,无不色变
从事潘濬出列说道:
“陈将军,朝廷可有援军?”
陈登自怀中取出一卷黄绢,肃然道:
“登离寿春时,得陛下诏书”
众人连忙跪听,陈登宣读道:
“'荆州乃国之门户,万不可失”
“然河南新定,北境需屯兵守御,东须防孙吴,兵员吃紧”
“卿至荆州,当与马良等同心协力,务必坚守”
念毕,堂中一片沉寂
此诏书言外之意,就是让陈登配合荆州兵一起挡住曹操的拱手,并保住荆州,平定叛乱
至于朝廷方面,不会增派更多的援军了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显然,刘备以及朝廷大员,都希望陈登能够仅凭现有兵力挡住曹操的拱手
其国中很多北方将领不愿意在此时南下
面对这种情况,刘备还是抱有侥幸心理的
即陈登等众如果能够仅凭现有兵力击退曹操,当然再好不过
能为国家省去一笔巨大的开支
如果不能,真到万不得已之时,朝廷也肯定不会丢下南方不管
只是希望江南方面多多努力罢了
此外,另一个原因就是——
江南确切地说是淮南仍然保有很大的自治权
随着国家的统一,不难发现,刘备基本上收回了“州牧”的职位
地方官员全是“刺史”
刺史与州牧最大的区别就是,刺史就是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员
而州牧只是名义上是朝廷官员,其在地方上与割据诸侯无异
因为州牧的权力远比刺史要大
由于李翊的主动放权,刘备基本上收回了北方的权力,加强了中央集权
但南方由于发生了“马谡事件”,导致陈登手上仍然握有相当大的权力
且由于没给开国大臣们封王,刘备也不好主动提出收回淮南的权力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李翊,
面对权力的诱惑,能够拿得起放得下
李翊与刘备之间有着超乎“君臣”、“师徒”,但其他人没有
刘备如果像对待李翊那样对待陈登,只会使跟自己创业的老兄弟们寒心
所以至少目前,刘备依然默许陈登在淮南当一个封疆大吏
这是刘备仁义的一面
毕竟,如果朝廷真要收回淮南,那陈登也挡不住
但刘备不会这样做,他不忍看到自家兄弟手足相残,使得吴人渔翁得利
刘备曾这样对手下人说道:
“朕虽兴汉室,然绝不会像高祖皇帝对待淮阴侯那般,对待诸位兄弟!”
这是他称帝后向众人许下的承诺,
说是发自真心也好,说是收买人心也罢
总之,刘备现在得为他许下的承诺买单
不过,
也正是因为淮南地方权力极大,所以刘备才会下令让陈登“自己解决”
马良苦笑道:
“如此说来,朝廷是无力增援了”
陈登收起诏书,目光坚定:
“虽无援兵,然天佑大汉,必有转机”
“荆南虽叛,未必人人附逆”
“蛮族之中,必有仍念汉恩者”
马良思索片刻,忽道:
“……将军此言倒是提醒了我”
“五溪蛮王沙摩柯,曾受孔明先生厚恩,至今未曾参与叛乱”
“只是其部落居于武陵深山,难以联络”
陈登眼中精光一闪:
“此天赐良机也!”
“若能得沙摩柯之助,荆南局势或可扭转”
随即转向徐盛、蒋钦二将,“汝二人速遣精干之士,潜入武陵,邀沙摩柯来见”
“切记,此事须隐秘行事,万不可走漏风声”
二人拱手:
“末将遵命!”
三日后,月明星稀
江陵城外一处隐蔽的山林中,陈登只带亲兵十人,静候沙摩柯到来
约莫子时,林中忽闻窸窣之声
继而数十名身着兽皮、手持奇形兵器的蛮族战士悄然出现
为首一人,身高近丈
面如重枣,耳戴铜环
正是五溪蛮王沙摩柯
沙摩柯上下打量陈登,声如洪钟:
“你便是诸葛孔明派来的人?”
“非也”
陈登坦然道,“诸葛孔明已去了交州”
“登奉天子命,前来镇守荆州”
沙摩柯面露失望:
“我只认孔明先生”
“他待我族人以诚,教我耕种,赠我盐铁”
“若非念他恩情,我早随其他部落反了”
诸葛亮在安抚少数民族方面,在整个三国里几乎是t0一档的存在
能让畏威而不怀德的蛮族都感念其厚恩,足可以见其有着独到的人格魅力
陈登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
“登离寿春时,孔明先生曾托我带信给大王”
沙摩柯急忙接过,借着火把光亮细看
信中诸葛亮言辞恳切,回忆与五溪蛮交往旧事
并请沙摩柯念在往日情分,助陈登平定叛乱
看毕,沙摩柯长叹一声:
“孔明先生果然未忘旧约!”
其实这封信是陈登伪造的
诸葛亮身在交州,那里交通闭塞,两地沟通极为不便
估计荆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又哪里会得空给沙摩柯写信呢?
陈登见状,赶紧趁热打铁说道:
“大王明鉴”
“曹操僭制称王,乃国之巨贼也”
“此番他煽动荆南叛乱,不过是想利用蛮族对抗朝廷”
“一旦得势,必会反过来镇压各族,以此巩固其统治”
沙摩柯沉吟道:
“其他部落都说曹操能改变局势,跟着他能分得土地盐铁”
“此一时之利也”
陈登正色道,“我大汉立国四百余年,对四方各族,向来怀柔”
“若大王肯助朝廷平叛,登可代表天子承诺”
“战后五溪蛮自治如旧,免赋三年,另赐盐铁农具”
沙摩柯眼中闪过挣扎之色,良久,终于重重顿足:
“好!我信孔明先生,也信你陈元龙”
“五溪蛮三千勇士,愿听调遣!”
陈登大喜,深深一揖:
“大王高义,登代天子谢过!”
当夜,陈登与沙摩柯密议至天明,约定联络其他尚未完全倒向曹操的蛮族部落,共抗曹军
临别时,沙摩柯拍胸脯保证:
“十日内,我必说服澧水、酉水两部来投”
“他们在观望,只因无人领头”
陈登握住沙摩柯粗壮的手臂:
“有劳大王,待平定荆南,登必上奏天子,厚赏五溪部众”
回城后,陈登连夜召集马良等人议事
听闻沙摩柯愿意相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马良抚掌赞道:
“善,大善!”
“得五溪蛮之助,荆南叛乱便可无忧矣”
荆州目前面临的局势就是荆南失控,荆北遭遇曹操大军压境
这就使得江陵总部首尾难以相顾
救南,则江陵必失
防北,则又被荆南袭后
故是进亦忧,退亦忧
如今,
沙摩柯愿意帮忙平定荆南叛乱,那陈登便能够腾出手来,专心抵御曹操的进攻了
军议既毕,陈登正式开始进行战略部署
只见他立于堂上,目光沉毅,手指荆襄地图,对众人吩咐道:
“曹操七万大军南下,其锋甚锐,不可轻撄”
吾欲率淮南军两万,进驻枝江,据险而守,阻其锋芒”
“江陵乃荆州根本,马刺史便领本郡兵马,固守城池,以防不测”
话音方落,潘濬出列,拱手道:
“将军此计虽善,然荆南四郡已叛”
“蛮兵若自背后袭我,则腹背受敌,何以当之?”
堂下众官闻言,皆露忧色
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蛮人杀官据城
其若趁陈登北上之际,袭扰江陵,则荆州危矣
陈登微微一笑,目光坚定:
“吾已与五溪蛮王沙摩柯立下盟誓,此人重义,曾受诸葛孔明厚恩,必不负汉”
“有他坐镇荆南,蛮人纵有异心,亦不敢轻动”
潘濬仍不放心,道:
“蛮人反复无常,未沐王化,恐难深信”
陈登沉吟片刻,忽而抬头,目视堂下一人,朗声道:
“季弼!”
人群中走出一人,年约四十许
面容清瘦,目光炯炯
正是陈登心腹谋士——陈矫,字季弼
早年间陈登为广陵太守时,其便被征辟为功曹
后又迁任淮阴令,任西部都尉、长史等要职
可谓既是汉庭老臣,又是淮南名宿
“末将在!”
陈登凝视他,缓缓道:
“吾欲遣汝随沙摩柯入荆南,代朝廷宣慰诸蛮,助其招抚叛部”
“此行凶险,蛮地未服,稍有不慎,恐有杀身之祸”
汝……可敢愿往?”
此行十分凶险,两人交情颇厚
打心眼儿里讲,陈登是不愿意让他去的
但陈登之所以选陈矫,而不是从荆州官员里面选
正是为了做出表率——
在国难面前,登绝不藏私!
我派我的心腹去冒险,也请你们这些荆州官员、士人、豪族都放在往日的芥蒂
团结一致,专心抵御外敌
堂中一时寂静,众官皆望向陈矫
陈矫神色不变,拱手肃然道:
“大丈夫处世,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今国家危难,矫岂敢惜身!”
历史上的陈矫曾代表陈登,到曹操那里求援
曹操又叒看上了别人的人才,想把陈矫留在身边
陈矫却义正言辞地回答说:
“本国倒悬,本奔走告急,纵无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义乎?”
这话展现了陈矫大义的一面
同时,他将陈登所在的势力称之为“本国”,也足见当时人对诸侯割据的认知与寻常人理解是不同的
陈登闻言,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当即起身
亲自斟满一杯酒,递与陈矫,慨然道:
“壮哉!季弼真国士也!吾敬汝一杯!”
陈矫双手接过,仰首一饮而尽,掷杯于地,朗声道:
“矫此行,必不负将军所托!”
当晚,荆州一众高层,心怀忐忑地饮完了一场酒宴
翌日,
陈矫换上一身素袍,不带甲胄,仅携两名亲随
随沙摩柯一行数十蛮兵,悄然离开江陵,向南而行
入荆南山道,林木幽深,瘴气弥漫
陈矫虽为文士,却神色自若,毫无惧色
沙摩柯见他如此胆魄,心中暗赞,遂问道:
“陈先生,蛮地险恶,汝不怕死乎?”
陈矫淡然一笑:
“生死有命,何惧之有?”
“况且,吾此行非为私利,乃为朝廷安定荆南”
“若能使汉蛮和睦,纵死何憾?”
沙摩柯一怔,问道:
“你便这般替国家着想,一点儿不替自己考虑?”
“……矫一直很喜欢李相的那句话——”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大王身处荒地,是不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的”
沙摩柯闻言默然,又问道:
“似先生这般人物,中原还有多少?”
陈矫不卑不亢答道:
“文武全才,智勇足备,忠义慷慨之士,动以千数”
“如矫不才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记”
沙摩柯闻言大惊,他暗忖——
这个陈矫先生已是英雄了得,可听他的意思
强过他的人物,在中原还有数千
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则更是不可胜数
看来,他没有站在朝廷的对立面,是选择对了
数日后,
沙摩柯引陈矫至武陵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