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百里长街送孔明(1 / 2)

京师,洛阳

宫城内,枫叶染丹,未央殿前百官肃立

李翊执象牙笏出班,声震穹顶:

“臣举荐交州刺史诸葛亮,接替骠骑将军马超,总督雍凉军事”

座上的刘备轻抚霜鬓,玄衣纁裳间玉珠轻响

“马孟起镇边数载,确该还朝休养了”

对于刘备而言,他一直是想把地方军权给收回到中央来的

马超的兵败,其实恰好给了刘备的一个机会

如此一来,除了江南的兵权没能收回外,地方上大部分军权都给收回来了

丹墀下忽起骚动,司徒王朗踏着青石砖疾步出列,绛紫朝服翻涌如云

“陛下!关中乃京师屏翼,岂可付与荆州败军之臣?”

“诸葛亮昔年用人不淑,险失荆襄”

“今治交州不过数载,纵有白糖之利,终是文吏之才!”

“岂堪此大任乎?”

雍凉总督是一件肥差,许多人盯着这个位置

而李翊却举荐了一个身处边境的诸葛亮

这让一众混京圈的大佬们,当然心中不服

但也正因为如此,李翊才要举荐诸葛亮

因为他没什么势力,有也顶多是一点交州势力

但对于强大的中央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培养新贵,压制功勋元老

为二代君主铺路,这也是刘备希望看到的事

他甚至觉得这比他统一天下更加重要

毕竟对于强大的齐汉而言,灭掉吴魏不难

但如何使二代的权力和平交接,一直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御案上的青铜蟠螭纹香炉青烟袅袅,映得天子面容明灭不定

李翊忽将笏板横握如剑,星目骤闪:

“岂可因一时成败来论英雄?”

“当年高祖皇帝亦曾数败于项羽,可终于垓下一战功成”

“孔明虽有失江陵之败,然交州蔗田千顷,商船络绎”

“昔年瘴疠之地,今岁纳粮三十万斛!”

话音未落,庞统突然接口:

“白糖岁入可抵半州盐税!”

自从荀攸重病归乡后,李翊便有意栽培庞统

庞统也察觉到了李翊打算把他培养成荀攸的接班人,所以在朝中也是李翊坚定的党羽

李翊的政治主张是什么,庞统就一定会跟着附和

王朗雪须颤动,象笏直指殿梁:

“雍凉铁骑冠绝天下,非深孚众望者不可制!”

“骠骑将军旧部皆西凉虎狼,若生变故……”

语至此处,满殿朱衣皆垂首观履

李翊忽朗笑振袖:

“司徒慎言!莫非疑吾举贤之心乎?”

玉阶上忽然金玉交鸣——

刘备起身时十二旒白玉珠剧烈晃动,厉声打断道:

“二卿且住”

君臣目光在九鼎熏烟中一触即分

李翊倏然跪拜:

“臣愿以相位保诸葛孔明必破司马懿!”

李翊“臣愿以相位保诸葛孔明”之言未落,

庞统、徐庶、刘晔等一众大臣,纷纷持笏出列,高喊道:

“我也愿保!”

“我也愿保!”

“我也愿保!!”

“……”

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都喜欢诸葛亮

事实上诸葛亮的崛起,甚至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政敌,抢夺他们的利益蛋糕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出来支持诸葛亮了

因为他们有着一颗更大的大树庇护——李翊

这些人都是李翊的门生故吏或者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朝中是李翊绝对的拥趸党羽

既然李翊拿相位担保了,说明其政治立场非常坚定

而众人也都是职场老油条了,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刘备纵声长笑,十二旒白玉珠击打轩辕镜声声清越

“善!”

“李相知朕如鼓应桴!”

“拟诏!”

天子振袖时玄衣纁裳卷起香灰如雪

“八百里加急发往交州——着诸葛亮携白糖十斛、交趾稻种百石,即刻入洛述职!”

飞檐下铜铃清越,恍若昭武皇帝再兴汉祚的八载韶音

退朝钟磬余韵未绝,李翊朱紫朝服未解,径往东宫行去

宫道两侧丹桂垂珠,其香沉郁

东宫掌令宦官见首相仪仗,疾趋通传

不及片刻,太子刘禅玄衣纁裳迎出,太子妃张星彩簪赤凤衔珠步摇随行

二人整襟敛袂,依礼长揖:

“参见相父”

李翊受全礼方虚扶:

“方才朝罢,顺路前来探看殿下”

抬眼细观太子,这位年轻的储君面如满月

眉眼间的锋棱已被宫阙柔化,唯剩一派温润

侍婢奉上茶盏时,李翊指节叩案三响:

“汉军正伐孙吴,老臣斗胆,想拷问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刘禅眸光骤亮,恭恭敬敬地答:

“天兵所指,逆吴望风披靡”

“况有陈元龙都督舟师,彼乃父皇股肱之臣,又是相父信任之人”

“吴贼岂有不克之理?”

茶沫在盏中转出涡纹,李翊声沉如古井

“……克吴必矣”

“老臣所问,在江南既定之后”

言外之意,李翊是想问刘禅

“战火荼毒之地,自当减赋赈灾,使百姓沐汉恩”

太子语未竟,忽见首相搁盏,震起一声轻响

“非问黎庶,而问功臣”

李翊玄色貂蝉冠下双目如电

“淮南诸将灭吴之后,战功赫赫”

“朱、张、顾、陆诸江东首屈一指的大族俯首,殿下欲以何策安置?”

刘禅一时愕然,怔怔答道:

“依汉朝旧制,功勋者列侯赐爵”

“有过者贬黜问罪,岂有他哉?”

殿外忽过秋风,卷得窗帘珠玉相击

李翊凝视晃动的珠影,沉声说道:

“若使江南豪族尽掌兵符,吴地降将俱封万户”

“待殿下践祚之日,可能保其忠心?”

良久静默,唯闻更漏

刘禅终于抬头,正色说道:

“孤以赤心待人,人必不负赤心”

“殿下,你……”

首相一时语塞,罕见地被太子说到语塞

这回轮到李翊沉默半晌了

良久,他方才叹道:

“此语与你父亲当年倒是如出一辙”

见太子怔忡,李翊叹如松涛:

“然而,你父皇早年间那是江湖龙蛇,殿下自幼生来便是庙堂鼎器”

“江湖讲义气,庙堂讲制衡”

“若只知推心置腹,恐成姑息养奸”

星彩妃裙裾微动欲言,却被丈夫轻阻

刘禅前倾躬身,意味深长地问道:

“相父深意,可是想要孤做些什么?”

“非是要殿下立行刻薄之事”

李翊突指殿外参天银杏

“此树生自陛下登基之时移栽,八年过去,已亭亭如盖矣”

“殿下可知其下埋有七重沙石三层炭灰?”

不等回答,自续说道:

“……根易养,而土难培”

“殿下生来便是齐王世子,立储之时,也不过转睫而已”

“得天厚赐,易如反掌”

“正因如此——”

李翊语势陡转凛冽:

“更当知守成难于创业”

“江南非止膏腴之地,实为豪强渊薮”

“恩赏过则成尾大不掉,打压甚则生祸乱之源”

“其中分寸,非诚字可尽括,当思制衡之术”

言毕,振衣而起,拿起案上的《史记》,叹一口气:

“相父给你推荐了很多书,我知道你没有用心读”

“但这些书总是该读一读的,以史为鉴,读一读便能明白许多历史人物的一生”

“读一读,总归是好的”

“诸如淮阴侯旧事,望殿下温之”

话落,李翊起身辞去

他本就是顺道过来看,兴致来了,便多聊了两句

也没有把这事儿看得太重

朱紫身影渐没于宫道时,银杏金叶正落于太子肩头,沉如金甲

“相父……”

刘禅捧着手里的《史记》,乜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夫君”

星彩走来,揉了揉刘禅的胸口

“相父跟你说这些,他一定是盼着您好的”

“孤知道”

刘禅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涩

“只是孤不明白,一点儿也不明白”

“当皇帝难道就一定要舍弃人最基本的情感,一切都向利益看齐吗?”

星彩默然,良久,方才慨叹说道:

“妾乃一妇道人家,本不该多言”

“只是小时候,跟着父亲,也跟相父接触过,知道许多他的政治主张”

“在相父看来,只有江湖人物,才能够快意恩仇”

“可政治人物,更多的是需要庙算筹谋”

说到这儿,星彩看了眼四周的下人

下人们会意,主动退下

星彩这才低声在刘禅耳畔说道:

“……太子,这话你可莫对外人说”

“妾身也是在那日父亲酒醉时,偶然听到的”

刘禅点了点,示意星彩继续说下去

“父亲说,汉军灭吴之后,会优待孙氏旧臣,包括孙氏子孙”

“哦?为什么?”

“……妾身也不太清楚,父亲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说这好像是内阁高层决定的,说是为了战后的抚定工作”

“在联想到相父方才说的话,兴许这便是其所说的庙堂筹谋罢”

“一切为了大局着想”

“政治人物只讲利益,因为这样才是对国家、对百姓最好的”

“如果感情用事,可能会反过来连累社稷、连累百姓”

说到这儿,星彩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赶至打个圆场

“当然,这些都只是妾身的一家之言”

“太……夫君可莫要多想,做你自己便好”

刘禅点了点头,轻轻搂住星彩的腰肢

“不管将来之事如何,孤都一定会保护好你”

“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话落,两个人相视一笑

……

暮鼓荡过洛阳十二街衢时,首相仪仗转入朱雀门西侧的相府

李翊方下轿辇,长子李治早着青锦深衣恭候门廊,灯笼映得他眉间忧色明灭不定

“父亲”

李治执礼甚恭,“关将军府上又遣人来问,婚期当定于何时?”

李翊解下貂蝉冠递与侍从,玄色朝服纹蟒在烛火下似欲腾空

“汝便这般急切?”

“非是孩儿孟浪”

李治随父步入中堂,屏退左右方低声道

“关三小姐已过及笄之年,两家早换庚帖”

“早日礼成,既安关将军之心,亦显我家诚意”

语稍顿,声音压得更沉

“云长公现掌禁军虎符,威震华夏”

“两家联姻,对双方都好”

“够了”

李翊忽以指节叩响紫檀案,震得官窑笔洗中清水漾圈

“婚姻大事,岂是朝堂算计?”

烛花爆裂的脆响里,李治垂首答道:

“父亲昔年教儿,世族婚姻当如弈棋——落子须顾全局”

良久沉寂后,首相终是叹道:

“唉,也罢,择吉日罢”

见长子喜动颜色,复又肃容道:

“然须知——”

“关家女儿非棋局之子,既娶之,当终身敬之护之”

“否则以关公的脾气,到时候为父可帮不了你,”

“父亲宽心,孩儿晓得的”

待李治躬身退去,屏风后转出夫人袁莹

湘裙玉簪的首相夫人未语先笑

“治儿聘得关家明珠,朝中谁不道是天作之合?”

“偏相爷你呀,蹙眉如饮黄连”

李翊任夫人解去腰间金带,叹道:

“佛经有云: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

“吾也是觉得,正因我李家身处高位,才更应该尽量少沾惹因果”

“本就身处红尘之中,又何必沾惹更多红尘”

“将其他家的事,也给卷进来呢?”

“怎还参起禅来?”

袁莹嗤笑一声,掷带于榻

“妾只闻孔圣说:‘未知生,焉知死’”

“那套前世今生之说,岂非妄言乎?”

首相默然行至窗前,见院中老槐虬枝割裂,宛如秋月,幽幽道:

“今岁冬祭,吾便四十有七了”

枯叶沙沙声里,其声渐微

“高处霜寒,非立者不知”

“而今李家门生故吏遍朝野,与关张世姻,与大族联宗”

“是福是祸,未可知也”

李治娶了关三小姐,而次子李平则娶了张飞的另一个女儿

也就是历史上的“小张”皇后

也就是说,本位面的刘禅是玩不了姐妹花的了

他只娶了张星彩一个正妻

唯一的遗憾是,李平是庶出

虽然过继给了麋夫人,抬高了一些他的身价

但正如袁绍也是过继的一样,该被骷髅王嘲讽,还是被嘲讽

但张飞倒不在乎这些,他觉得能跟李先生联姻,那就是最好的

对女儿也好,对张家也好

而李翊转念一想,儿女们总是要成家的

从古至今,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