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真虎穴
日落西山,
雁门城渐被夜色吞没
城南二十里外,这是高开道的营地,数万人在此,有苑君璋留下的一万辅兵、工匠,也有原李大恩被俘投降的旧部,以及高开道新拉的一些壮丁,
还有许多被掳来的年轻俘虏、工匠,也都被扔给了高开道管理,这段时间一直高强度的在打造各种攻城器械,
山里砍树伐木、拆房子取木料,
锻打需要的各种铁器,以及加工牛皮马皮等各种皮革,
数万人的一个大营地,无数的降兵、工匠、俘虏
高开道当初从瓶形关下被打的只剩下八百骑逃来,三百义子五百牙兵马军
在这里,他也是迅速又招募了不少新兵
手里重又有一万麾下,只不过这一万人马,缺甲少械,好多人以前不是农夫就是商贩或家丁奴仆
高开道手里真正能倚重的,还是他那八百人,三百义儿五百牙军
虽然他在这雁门城下,又新招了二百义儿,也从新兵里精选了五百人充裕牙军
明日这营里几万人就将负责打头阵攻雁门城
今夜营中,
气氛很肃杀
那高大的雁门城,一想到就让人头痛,那不仅仅是一座城,那还有三座外关城,
雁门城四座城门,还都有瓮城,城门外的护城河不仅有吊桥,对岸还都有一座逻城守卫着
护城河很宽,那不是壕,是河,十几丈宽
始毕可汗突袭杨广兵围雁门,二十万骑也没能攻下,那年其实距今也不远,也就是七年前而已
去年冬,颉利可汗率十万人围了雁门一个多月,没拿下
今年,更是从春围到夏,马上又快要入秋了
一百多天了,仍没拿下
在城外这些围城者的眼里,
这就是一座无法攻夺的铁壁城
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无法强攻硬破而城中粮食充足,也没办法靠围城困死他们,
更要命的是,唐军就在几十里外,还已经屡败突厥军
明天,当太阳升起,他们的生命又还有多久,能否在那铜墙铁壁的雁门城下,活着见到明晚的月亮?
一想到,明天也许会有无数人死在城下,
进入城下百步,就可能被弓弩射杀,当他们填护城河时,会被弓弩射杀,当他们攀登城墙时,会被弓弩射杀···
不,也许明天,根本连护城河都过不去,填出通道过去也没用,没有足够的云梯、砲车,他们只能望着高大的城墙叹气,或是被射杀
没有人睡的着
高开道也睡不着,他在帐中喝酒,左拥右抱,怀里是他抢来的河东年轻漂亮的女人,沦为他的玩物
美酒、美人、美食,以此麻醉自己
在他的大帐四周,是他五百义儿的营帐,这些义子,其实高开道也认不得几个,义儿们更多的是他的近侍亲兵,在身边呆上一两年,相处熟了,平时也会传授点打仗的兵法等,然后下放到军中,从队头、旅帅或是参军等干起,这也是他掌握军队的一种手段,义儿们相对较可信,在军中既能掌握底层士兵,也还充当他耳目,监视那些中高级将领
义儿营帐外围,则是一千营军,五百步军,五百马军,这也是他的直属亲卫部队
再外围,则是好一万新兵
张金树和高开道的几名心腹的义子,也在大帐中陪高开道饮酒作乐
夜色下,
外面义子营里,张金树的心腹们今晚也提了酒肉,与他们吃肉喝酒,称兄道弟,说不出的热情
月亮悄悄隐没于乌云之中,
中军大帐里,高开道被张金树敬酒敬的有些醉了,
外面义儿营里,一个个营帐中的义儿们,也被牙军灌的醉了
夜深,
高开道晃着脑袋,“今夜就喝到这吧,明日还要攻城,不能误了正事待拿下雁门城,我买上好酒,备上好肉,与大家再来痛饮”
“金树,你让外面的人也都散了”
张金树起身,作势要扶高开道起身,等靠近了,却突然将袖中所藏短刀,狠狠的刺入高开道的腰肋
这一刀,正中要害
高开道吃痛,惊讶的望向张金树,“为何?”
虽然他没认张金树为义儿,却向来是视他为兄弟的
张金树面对着高开道那震惊的目光,却只是一言不发,抿着嘴唇咬着牙,拔出短刀,又猛的捅了几刀
高开道眼神渐渐涣散,
仍在质问,“为何?”
张金树扶着高开道,慢慢将他放倒在地,“高王,兄弟们不想死在雁门城下,不想去填壕沟,也不想给突厥人挡箭,
更不想去草原成孤魂野鬼,
兄弟们都想回家”
高开道死不瞑目,这个隋末反王,曾经能够返身冲入敌阵,砍杀十几人,救出主帅格谦也曾在面颊中箭后,让医师拿凿子凿开骨头,钉入楔子,撑开骨缝,取出箭镞,仍能一边看歌舞一边吃酒肉而面不改色
这曾是张金树的好大哥,
但现在,他亲手杀死了他
帐中,
张金树的几名心腹骠骑将军,也突然拔刀,将高开道那几名心腹义儿刺杀
张金树起身,低头瞧了眼躺在地上的高开道,他身上淌出一大片鲜血,如一朵盛开的死亡彼岸花
收回目光,张金树的眼中冰冷无比
火并、杀人,于他而言,其实早就是寻常事
“割下高开道的首级带走,把这帐篷里的金银、细软等都带走,”
“按计划行事,”
这个数万人的大营很快就彻底混乱起来,
营中四处火起,到处有人在高喊着唐军杀进来了
还有人喊颉利可汗已经遇刺身亡,突厥人正在向北逃
大营里的工匠、俘虏、李大恩的降兵等,被惊醒后,都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然后在有心人提醒下,
全都做了鸟兽散,向着营外黑夜中逃窜
那些耗费了无数人力和时间的诸多攻城器械,全都被一把火引燃,在黑夜里熊熊燃烧着
燃烧的大营,
四散奔逃的人马,
有数百人悄然离营,先向南,然后向东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