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做什么梦?
江涉静静地想着,吹着山风,身边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敖白闭起了眼睛,济微真人和青云师徒肩膀靠在一起,醉酒一场三水和初一脑袋凑在一起,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
山下很静,能听到蝉鸣虫叫
偶尔有黄狗吠两声夫妇眼也不抬起,若是叫的久了,才赶着起来捉贼
从山顶看,人影极微小,远方的河流如同一条长长的缎带,倒映着月光,粼粼波动,闪闪发亮
江涉放空身心
不免想起,白日所见的婚宴乐景
又与朝歌这座古老的城池融合起来一半是残砖剩瓦,一半是今日所见的喜融融的宴席,是永济渠上此起彼伏的号子
古老与今日,融汇在一起
他与商朝人、唐朝人,同看一轮月亮
都是古人
也都是今人
天光仿佛亮起一下,江涉听到有脚步和嘀咕声,没有理会
沉浸在难得的体悟中
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千七百年前的陶铃有人穿着兽面纹的丝质衣裳,头戴高冠,吹着埙,身旁人敲着铜鼓,还有人吹奏排箫
也有许多人披着葛麻布,赤着脚,踩在地上歌舞,唱着含混不清的调子,吹响柳叶
江涉好似听懂了他们的声音
“今年大旱呀”
“炎炎不息”
“焦我稼穑,损我民力,是不是君主德行有亏,以致于天罚?”
“我们向您献上丰厚的祭品……愿意以清酒、玄牡、羌族人为荐”
“希望香火向上传达,能够让神灵听到……”
“希望神灵能够宽恕我们”
“行云布泽,降下甘霖”
“浸润我土,苏我百谷,拯我万民——”
于是又有一阵乐声,一片唱声祈祷之中,有人起舞,随后取来龟甲,打磨平整,诵念一些江涉听不清楚,只知道大概意思的话
之后,他们便用火来灼烧甲骨
龟甲出现裂纹,那些人极为慎重的样子,又说了什么,江涉没有听到
这些声音渐渐远去了
模糊了
不多时,便又出现一群浩浩荡荡,披着甲胄的人,从远处迁徙而来在河水旁狩猎,或捕野彘,或设网捞鱼
又有人在河水旁燃起大鼎,分肉而食
还有人专门把这事记录下来
江涉看到有人用刀在兽甲上刻下字符,笔画多为直线,线条瘦硬,锋芒毕露
炊烟袅袅
这些人走入城池,城池很快繁华起来天下的财帛、刀戟盾甲、巫、官员、贵族、奴隶,聚集在这里
进行祭祀、兵伐
国家大事,在祀与戎
仿佛听见了一声声古老的叹息
江涉一幕幕看过去,仿佛在历史的溪水边,拾捡这些叹息
不知道那场雨最终降下来了么,当时是否有水神,那位水神是否应下?也不知那些羌族人是因何战败,成为俘虏……
残忍
古老
又恢弘
……
……
李白翻了个身,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方才喝了一场酒,又吹过山风,不知为什么困得很
他拍了拍元丹丘
“丹丘子,丹丘子……”
元丹丘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咕哝一句:
“作甚”
李白让他看已经大亮的天光,“起来了,咱们在这山上睡了一夜,我做了个好长的梦……”
元丹丘闭着眼睛回想
“我也做了个梦”
他迷迷糊糊地说:“梦到有人从头上把人劈下来,还扔到水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梦里也没觉得害怕,现在想想……”
他清醒了一些,冷风吹着脸
青云子和师父济微听到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天光已经大亮,方知道,自己竟然是在山顶睡了一宿
有多少年没这般随意过了?
中年人青云子望了一眼,不见两个弟子
“三水和初一呢?”
老鹿山神和敖白也醒来,撑着坐起来,一鹿一蛟听到说话声,再打量这方天地,吹着冷风,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叹
李白还回味着梦
他想着说:“我好似梦到了商朝时候的事……”
“还梦见有人烧龟甲,上面的裂纹我还记着,就是可惜没听懂梦里在说什么,也不知他们占卜出什么结果”
忽而冷风扑面
李白和元丹丘紧了紧衣裳,“怎么忽地这么冷”
几人说着话,互相扶着站起来
在山顶睡了一觉,幸好没有受风寒
看江涉还坐在山间,似是在睡着,还没有醒李白走上前,低声唤道:“先生”
“先生……”
江涉缓缓睁开眼睛,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抽离出来手边上仍然是那根钓竿
远远望去,山崖外,家家户户都已经裹上厚衣
天上飘下雪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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