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楷掌中八卦宣花钺斧激荡,冲入岭南西道军阵当中,斧刃绽放精芒,威仪凛凛
官军士卒纷纷退避,在尘雾中逃散,急急如被猎人追逐的麋鹿
岭南西道节度使辛谠的军阵,已经整个崩塌
本来辛谠麾下,还有泰宁节度使齐克让支援来的两千劲卒,由“南斗六星”中的邓季筠和萧翎统率然而广州一战,邓季筠中箭坠马,被尚让部所获,萧翎手腕不足,镇不住人心那两千士卒便一哄而散,往五岭以北去了
交州兵再自行哗散,辛谠麾下,仅余二三千邕管、容管之兵,士气低落孟楷又悍勇无匹,带两千健儿追击辛谠,焉有不破之理
眼前军势溃散,士卒要被如刈草般杀尽,辛谠心一横,提起兵器金钉枣阳槊,转过马去
“老夫今次东出,本欲歼厥渠魁,博取功名不料回军如此狼狈,就算侥幸生还,有何颜面见阵亡将士的家眷?”
辛谠喝住苍头,两人都拨了马首,回头向孟楷部阵中奔去
正碰上草军步骑竞进,散列而至
义军士卒见他们只有两人,后边并无跟继,都挺了刀槊,朝他们围拢过来
辛谠披着一身铁环锁甲,甲孔甚细,弓箭难入腰腹上还裹了一层牛皮防箭腰甲,称作抱肚,呈半圆型围于腰间,还能防止腰间佩挂的武器与铁甲因碰击、摩擦相互损坏
背负二石乌号之弓,胡禄袋挂在马鞍上左手提一柄长矟,腰带间插一把短斧、一把腰刀
辛谠瞥得一草军骑将当先而来,催动坐骑,朝其飞马杀去
那骑将也策马奔来,两人在一处草地缓坡上对冲,辛谠自上而下,草军骑士自下而上辛谠既抱必死之心,不顾自身安危,借着战马的冲力把长槊朝前捅去那将既是上坡,已先输了气势,面对辛谠亡命一击,先自怯了,躲却躲不掉,被斜捅了下马去好在他的甲厚,并没有伤了要害
那将正想忍住剧痛站起身来,哪知辛谠的苍头正好赶上来,飞快地下了马,拔取横刀时,却发现横刀不知在哪里丢掉了苍头灵机一动,扯住那将背上披袍,朝前一翻盖过他的头,把披袍两角拉回来,死死罩住脑袋,使其挣扎不脱辛谠早回马过来,顺手抽出腰间的短斧递给苍头,自己跑马奔开苍头手持短斧,对准那义军骑将肩颈一通乱劈,将之砍死,完好剁下头颅
辛谠又朝前冲去,正逢数个草军步卒围上来他挥舞长矟左右刺击,连中三人,杀出包围回头一看,自己的苍头遭敌拦截,手里还提着血淋淋的首级,背上却插着一支箭,摇摇晃晃,已然不支
辛谠勃然大怒,仰天大呼:“老夫无非一死,再杀几个草寇便是!”瞅准一个落单的草军步将,跃马冲去此人也是个勇士,戴铁兜鍪,身披山文甲,足蹬鹿皮靴,上面沾满翻起的泥浆和血点
二人相距渐近,正待交手辛谠突然瞥见左侧斜刺里冲来一骑,马上骑士没有披甲,手擎长矟,朝他飞马刺来当前的步将则手擎利斧相对,毫不相让两厢对敌,已成夹击之势
辛谠并不停顿,策马之际,如霹雳暴吼一声,飞快地掷出手中马槊,似旋风般飞出,噗地一声刺穿草军步将前胸,槊尖透后背而出
尸体尚未倒地,辛谠已飞马掠过,回头看那骑马之敌,摘弓抽箭,转身就射一箭飞去,击中追骑脑门,腾地栽下马去
又有一群草军步卒围逼上来,辛谠勒住坐骑,纵身下马,站立马后,连连搭弓射箭,射翻多人又重新上马,抽出横刀,呼喊着朝他们冲去,草军步卒大骇,惊惶后撤
孟楷正在敌阵中冲杀,才得飞骑禀报,说辛谠老贼竟孤身反冲我阵,连杀两将,将士胆寒,开始后却
他急忙停了冲阵,向辛谠所在之处扑去
只见对面老将年过六十,须发皆白,眼中腾腾精芒,依旧如猛虎一般
“辛节度年迈,请先出招”孟楷神情一肃,郑重道
辛谠微微一笑,提槊如奔雷突至
孟楷挥斧迎上,两人策马来回冲杀,战及十合,辛谠终究上了年纪,气力不支,被孟楷一斧斫穿腰间抱肚,劈裂铠甲,鲜血涔涔淌出
老将眼中浮现出一丝浑浊之色,眯眼呢喃道:“好个壮勇儿郎!却让老夫想起一位故人”
孟楷微微一愣,意识到辛谠说的是他的外祖父庞勋
孟楷从来懒得与人提他和庞勋的关系,知道的人极少但辛谠在镇压庞勋起兵时立过大功,算是对庞勋很熟悉,又兼人老成精,靠着直觉竟然发现孟楷身上,似乎流着庞勋的血
对于那位对父亲和母亲见死不救的枭雄外祖,孟楷第一感情是厌恶他想来,庞勋一生机关算尽,连骨肉亲人都能舍弃,筹划那么多年,最后也落得镜花水月一场人若钻研算计布局,变得冷酷到亲人也不在乎,还有什么意义
可这几年,孟楷又发现,那些投入草军的明教战士,对庞勋真的敬若神明
庞勋若是一个完全不择手段的恶人,岂能得到袁昌、葛简这等豪杰人物的誓死推戴
自己眼中的外祖,和别人眼里的庞勋教主,只是一个人不同的两面